我妈说她一点都不偏心。
每次弟弟妹妹跟我动手时,她总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叫姐姐打死一个最好,打死了全家清静。”
直到那次,我忍不住还了手。
我妈立马冲过来把我们分开,然后给了我一巴掌大骂道:“你可是姐姐!”
可没有人想生来就是姐姐。
1、
这是我唯一打赢弟弟的一次,可我分明又输了。
弟弟耀武扬威地拿着妈妈安慰他的五十块钱,冲我晃了晃走了。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乡里新开了家游戏城,他的零花钱基本花在那。
老妈喋喋不休骂我的声音还在继续,说我作为一个姐姐怎么能和弟弟动手?为什么一点姐姐样都没有?谁家姐姐像我这么暴躁?
我按捺不住情绪冲进厨房跟她争吵起来。
“那为什么弟弟就能和我动手?”我掀开衣袖指着手上清晰的抓痕义愤填膺道。
“姐姐样到底是什么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她把锅盖弄出很大的声音,然后朝我吼道:“都说长姐如母,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这句话我听到腻歪了,这一次我终于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长姐如母是说妈妈死了,姐姐就像妈妈一样,请问他是没有妈妈吗?”
我这一句话终于激怒了她,她拿着一把锅铲就朝我砸过来,我伸手挡的瞬间手臂钻心地疼。
“老娘就说这书不该让你读,什么没学会,就搞得这么叛逆!你放眼望去,从村头到村尾,哪个姐姐跟你一样,没事就在家跟弟弟妹妹吵架的?”
“你真的别念了,万晶晶,你想想看,是不是从你去县城读高中以后,你整个人就全变了,越来越自私自利,越来越不是东西。”
“以前你多乖啊,帮我带完妹妹带弟弟,从来没一句怨言,给他们做饭洗衣服还辅导作业,妈妈觉得这辈子有你真是太幸福了。”
“看看你现在,满嘴的权利和义务,没干点什么就说爸妈偏心。我们偏心什么了?没你弟妹那几年家里不只有你一个,什么不都是你的?那这样说,你弟弟妹妹才应该觉得不平衡才对,这家里,只有你完完整整地拥有过全部的父爱和母爱呢。”
我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我生下来就在奶奶家,直到妹妹出生才回来帮你们带妹妹,我到底拥有过什么?”
2、
喊出来的这一瞬间我是痛快的。
这种反驳和挑战的快感是我前十七年没有体验过的。
作为一个重男轻女又重小轻大家庭里的长姐,我人生的前十六年就是被打压的十六年。
我的父亲是这个家庭里的权威,没有人敢挑衅他,他有强健的体魄和梆硬的拳头。
他从不允许我忤逆他,不可以说否定的话,不能拒绝他,不要找借口和狡辩。
可我明明见过他在工厂里唯唯诺诺、不敢大声争辩的样子。
可怕的是我们农村好像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模式,像复刻一样统一。
纵使我心里从来都有怨怼,但也没有试图宣泄出口。
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我去年考上了县一中,那是我们这所县城里唯一一所高中,我是这十年来第二个考上的女孩子,第一个是隔壁的小柳姐姐,她一直是我的偶像,因为她年年考试都是第一,我在光荣榜抬头看时,总能看到她的大名,像是我的指路明灯,让我一直仰望和追求。
但她是全村女孩的反面教材,因为自从她去了县城读书,她就很少回来,只打电话说学业非常繁忙。
等她考上了国内一流大学后,她每年会寄一笔钱回来,等到大学毕业后她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到现在隔壁大婶一提到她还会骂半宿的白眼狼。
我爸一听到我考上了立刻说:“不去读,太远了。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我看隔壁的护校挺好的,你要是不愿意去学个理发也不错,到时候村头开个理发店,离家近又挣钱多,多好啊。”
我妈是有点犹豫的,因为她小时候读书很好,作文还拿过奖,家里没让念才能落得个初中生。
我妈问我:“你不会跟隔壁小柳一样,读书读野了就不回来了吧?”
我爸嚷嚷着:“那赶紧别念了。”
我赶忙说道:“不会的,我每周都回来给弟弟妹妹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