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我的日记拍照发在朋友圈。
我在日记里写我被人霸凌被人欺负。
妈妈说我内心阴暗、心理脆弱;不像弟弟坚强又温暖。
我写我喜欢的人像阳光一样温暖。
妈妈说我不知廉耻、心思不正;不像弟弟只知道学习,正气凛然。
我跪着求她删掉朋友圈。
她把我推开,让我死一边去,别在她面前哭。
后来,我真的死了。
她却抱着被撕碎的日记哭得撕心裂肺。
1
「呃啊!」我的腿被人掰开。
撕裂的痛感,让我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
我的双手,从手腕到关节,都被人拧断。
像两根面条耷拉在地上。
大概四五个人,围着我说些污言秽语。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的心脏,像是被百草枯灼烧着,烧得我五脏六腑俱碎。
我猛地一挺身,一口咬住了身上那人的耳朵。
鼻腔里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后一记耳光甩过来。
我眼冒金星。
忍着剧痛,想要翻过身来。
下一秒,一块板砖砸在我的头上。
脑浆和血液四处飞溅。
喉间涌起一股腥甜,接着,热流从我的耳朵、鼻子、嘴巴流出来。
我的世界,一片猩红。
我只知道我死了。
死了多少天,我记不清楚了。
水里实在太冷了,冻得我瑟瑟发抖。
所以灵魂脱离身体的那一刻,我立马就飞上了河岸。
我坐在岸边,看着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身体,觉得有些恶心。
我第一次觉得妈妈说得没错,我是丑陋又恶心的东西。
尸体还在顺着河道往下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我希望被人发现,又害怕被人发现。
还是别被人发现吧,吓到人就不好了。
我最后再看了眼我的身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我还能停留多久,我还想再看看妈妈。
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拿着手机拍我的日记本。
我知道,她又要发朋友圈了。
我飘到妈妈身旁,想看看日记写的什么。
可眼前一片模糊,我看不清。
妈妈拍完后,随手把日记扔在桌上。
随后对着一旁玩手机的弟弟温柔开口:「宝贝儿子,今晚想吃啥?妈妈给你做。」
弟弟头也不抬,「可乐鸡翅和油焖大虾。」
我忍不住笑出声,猜他今晚肯定吃不到油焖大虾。
因为我之前给妈妈做过油焖大虾,妈妈说她过敏,一口没吃。
可是,下一秒,妈妈微笑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向厨房。
我一愣,没想到妈妈还是答应了弟弟。
也是,弟弟又不是我,妈妈那么爱他,肯定愿意为他做。
我着急得原地打转,冲着弟弟吼:「陈扬!都怪你!妈妈这下要过敏了,过敏很难受的!」
他听不见,沉浸在游戏里。
只吹过一阵风,穿过他。
没多久,妈妈就把菜做好了。
我围着妈妈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她身上没有起红疹才放下心来。
兴许妈妈只是对做熟了的虾过敏。
然而,妈妈又拿起了一只虾剥了起来。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过敏严重可是会死人的。
妈妈怎么能这么粗心!
妈妈把剥好的虾放进弟弟的碗里,看着弟弟大快朵颐,她只是温柔地笑着。
弟弟吃了一整盘虾,全是妈妈亲手剥的。
他们其乐融融,我却如坠冰窖。
原来,妈妈对虾不过敏啊。
她只是,不愿意吃我做的虾而已。
因为不喜欢我,连带着虾也不喜欢。
我突然很想哭,可是我的眼里流不出泪来。
2
「妈妈,谢纭很久没回家了,我有点担心她。」
「不用管她,死丫头,指不定在哪儿混呢!死外面都没人管她!」
弟弟努努嘴,拿着手机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他又从屋里探出头来,「妈妈,反正谢纭都不回来了,她的房间能不能给我放自行车啊?」
「自行车放楼下我老是觉得不安全。」
妈妈想都没想就说:「可以啊,明天我就把她屋收拾出来,你想干嘛干嘛!」
我飘进自己的房间看了看。
这其实是个储物间改造的,窄窄的。
刚好够放陈扬那辆山地自行车。
这房间一下雨就潮得要命,被子盖在身上湿答答的,常常把我身上捂出小红疹子。
一片一片的,可吓人了。
但是,听到妈妈毫不犹豫地把房间给陈扬后,我还是有点难受的。
这个小房间,我住了好久。
隔天,妈妈把我的被子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妈妈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
猝不及防就想起了以前,陈扬还没来我家的时候。
陈扬是妈妈收养的孩子,跟妈妈姓。
妈妈以前对我比对陈扬还好。
她会亲手给我做蛋糕,做我爱吃的菜,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保护我,会叫我宝贝。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大概是妈妈生了弟弟后,她就没那么爱我了。
再后来,妈妈收养了陈扬后,就更爱陈扬了,比之前爱弟弟还要爱。
不过,我知道,妈妈还是爱我的。
因为,我和她一直有个约定。
弟弟没出生之前,妈妈去蛋糕店给我做了我最爱的芒果蛋糕。
妈妈对芒果过敏,轻微的。
妈妈给我做完蛋糕,就进了医院。
我哭着问妈妈为什么过敏还要给我做蛋糕。
妈妈说:「因为我爱你啊纭纭。」
因为爱,所以冒着进医院的风险也要为我做蛋糕。
那时候,我就和妈妈约定,如果妈妈爱我,那就一辈子不准做芒果蛋糕。
后来,妈妈再也没做过芒果蛋糕。
哪怕陈扬特别爱吃芒果,妈妈也没为他做过。
所以,你看,妈妈还是爱我的。
没一会儿,妈妈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留下收拾一半的房间。
我跟着妈妈飘出去。
3
妈妈打车去了警局。
我坐在车顶上,吹着风,久违地感到了自由。
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想坐在车顶上吹风了。
活着没感受上,死了还体验了一把。
到了警局,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察在等着妈妈。
「陈校长是吗?死者是你们学校高三学生,为避免引起恐慌,只能先把你叫过来了。」
妈妈点点头,跟着警察往尸体解剖室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里面躺着的竟是我的尸体。
发白发皱,颈部已经开始腐烂了。
大概是发臭了,我看见妈妈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妈妈捏住鼻子上前盯着我看了好久。
我有些期待妈妈能认出我来。
可是妈妈没有,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最后对警察说:「警官,抱歉,我不是很熟悉这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