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祠堂摆满了列祖列宗的牌位。
祖训是不允许女人进入。
我第一次踏入这里。
烛火就点燃了祠堂,也点燃了我。
火越来越大。
爸爸妈妈就在外面看着我与这百年的祠堂化为灰烬。
我这一生也只有这场火还算满意。
1
「把衣服脱了。」妈妈冷冷地命名我。
我麻木脱下外衣。
下一秒,细长的教棍就打了下来。
教棍带着破空声,狠狠打在我的背上,血痕出现在打过的地方。
我死死压住嘴唇,将痛呼声咽下去。
如果我叫出来,会被打得更惨。
「你弟弟为什么才考班级第十?是不是你没有尽心?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妈妈越骂越起劲,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我直直着挺着腰板,根据以往的经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躲避毒打。
血腥味弥漫在口腔,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的弟弟陈光耀正和爸爸正在津津有味看着我的惨状。
「儿子,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光宗耀祖,百年之后你的牌位才会进入祠堂的。」
爸爸对他温声细语讲着道理。
看到我,语气一转:「有什么不会的就找你姐姐,她这辈子就是为你服务的,就是要给你当牛做马的。」
弟弟笑嘻嘻看着说:「都怪姐姐没有好好教我,我才会退步的,都是姐姐的错。」
明明是他每天晚上都在看小说,不复习才导致成绩退步,可是爸爸的怒火却对准了我。
一巴掌将我的头打到一边去。
接着便是熟悉的咒骂声:「老子生你还不如生个烧饼,连弟弟都带不好,你怎么不去死啊!」
一脚踢到我的肩膀上。
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歪倒在一边。
「老公,你看她书包里还有小说,是不是她带坏了光耀啊!」妈妈将小说扔到我面前。
眼熟的小说封面,我猛地抬头看向陈光耀,这不是我的书,是他的。
是他将这本书放我包里的。
2
「就是姐姐给我看小说,我才会考不好的。」弟弟扑倒妈妈怀里撒娇。
原本满脸凶恶的妈妈,柔和了神情。
「老公,你教训一下她,我先带儿子去读书了。」妈妈瞥了我一眼道。
陈光耀转头对我得意一笑。
我没有解释,爸妈只愿意听想听到的。
很快,教棍打在背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跪在小黑屋。
无人的黑暗里,眼泪沉默着流了满脸。
不能出声,打扰到弟弟会被打得更惨。
「晓晓,坚持住,等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逃离这里了。」堂姐带着希望的话是我在这个愚昧的家族中唯一能让我坚持住的信念。
是啊,只要上大学就好了。
就能离开这里了。
深夜,我趴在床上,熟练给自己上药。
冰凉的药液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意之后就是一阵凉意。
这是陈家专门为这种伤准备的伤药。
大概是怕打坏了就没人用了吧。
我蜷缩在狭窄的房间里。
「陈晓,你的弟弟的作业记得批改一下。」一本本子被丢在我的背上,钻骨的疼痛使我闷哼出声。
我的房间是没有门锁的,只要他们想就可以顺便进入我的房间。
妈妈,看都没看我背上的伤口一眼就去照顾弟弟了。
我艰难地把弟弟的作业拿下来。
写得一塌糊涂,我详细在旁边写好批注,时不时因为触碰到伤口而轻嘶一声。
写完已经是凌晨两点。
将枕头底下的日历拿出来撕掉一页。
摸着越来越薄的日历,我露出一个笑容,紧紧抱着它睡去。
3
陈家传统,一家最好生一男一女,女孩辅佐男孩,男孩成才率更高。
百年陈家的祖训,只有优秀的男人才能进入祠堂受人供养,而帮助这个男人成功的女人或是他的亲人或是他的妻子可以在他的牌位后面写下她们的名字。
陈家男人莫不以进入陈家祠堂为荣,陈家女儿或者儿媳也亦如此,起码大部分如此。
男人踩着女人上位,在陈家早已司空见惯。
……
早晨早早起床,我小心翼翼穿上衣服,还是不免牵扯到伤口。
我提着陈光耀的书包,随他去学校。
下楼途中,遇到了堂姐陈灵。
她的脸上有伤。
看见我,她连忙将我拉到一旁,问我伤得怎么样。
整栋楼都是陈家人在住,她家就在我家楼下,大伯的脾气比我爸还差,她挨打都比我多。
我勉强笑笑说没关系。
「晓晓,坚持一下,大学我们报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来了。」堂姐坚定说着,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还是难免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等离开这里,我一定赚好多好多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种不把女孩当人看的人,将来我见一个打一个。」
「晓晓,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再养只猫。」
堂姐不再麻木,反而开始畅想着未来。
因为她描述的未来,才使我不断在坚持坚持。
等到上了大学,我就可以远离这个窒息的家庭了。
「陈灵你还不走快点。」大堂哥不耐烦喊人。
堂姐一个哆嗦,害怕的情绪浮现在她的眼中。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她只来得及对我笑笑就跟了上去。
我看见大堂哥对着堂姐的胳膊就是两下。
堂姐不敢反抗。
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高大的大楼就是一所监狱,牢牢锁住一切想要逃离的人。
我赶紧甩甩脑袋,把这个沮丧的想法扔掉。
快步追上陈光耀。
4
等送他安全到教室我才离开。
有人打趣陈光耀:「你姐对你这么好啊,每天帮你提书包。」
陈光耀不屑说道:「在家里,她就是我的一条狗,我让她干啥就干啥。」
我面无表情快速离开。
这种话我听了很多次,在劝说陈光耀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不成,反被爸爸妈妈联手打了一顿。
「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爱面子了?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爱慕虚荣的玩意。」
现在随他们说,反正又不掉我一块肉。
我比陈光耀高一个年级,不在同一层,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我忍着痛大步走向教室。
等我到教室时,额头满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