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

　　我的父母是个大善人。

　　我和妹妹从小吃的是菜市场捡来的菜叶子，穿的就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衣服。

　　住的是最便宜的出租房。

　　家里的钱都被他们接济穷人。

　　只为一个善人的名声。

　　不仅如此，他们要求我们姐妹每天必须做善事。

　　不然就到处宣扬我们是坏种。

　　后来，我真的成了他们口中的坏种。

　　1

　　家里门口放着一张黑板。

　　名‘善事板’。

　　我和妹妹每天都要将自己写的善事写满善事板。

　　只要填不满善事板我和妹妹就会被惩罚。

　　不许吃晚饭、面壁思过。

　　他们还会到处宣扬我们是天生的坏种。

　　我和妹妹渐渐长大，善事板也越来越大。

　　直到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才明白原来填不满的，是人心。

　　2

　　爸爸和妈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他们救济贫苦、乐善好施、乐于助人。

　　人人都称赞他们

　　小小的家里挂满了锦旗。

　　看着这些锦旗。

　　爸爸妈妈更加喜欢做善事。

　　这些锦旗被细心珍藏。

　　有了我和妹妹后。

　　我们家制定了唯一一条家规。

　　从我和妹妹会写字开始，家门口就多了一张善事板。

　　我们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苦恼着写作业，

　　而是思考要如何把善事板填满。

　　板上的字不能故意写大，被发现后，我的手就被打肿了。

　　与之对比妹妹因为勤做好事，被奖励。

　　善事必须是关于帮助人的事情。

　　动物不能算。

　　只有填满了善事板我们才能进家门。

　　才有晚饭吃。

　　多做善事，多积福。

　　这是我父母的口头禅。

　　3

　　家里过得极苦。

　　家里的晚饭只有烂菜叶。

　　这是妈妈在菜市场捡来的。

　　米饭只有快发霉的陈米，这是米店送的。

　　烂菜叶是水煮的，米饭是有霉味的。

　　一点油水都没有，吃不饱的。

　　我曾问过妈妈我们为什么不买菜吃。

　　妈妈当时还和蔼可亲问是不是饭菜不好吃。

　　我很老实点了点头。

　　真的难以下咽。

　　听完我的话妈妈面不改色将唯一的饭菜端走了。

　　说：「琴琴，既然觉得不好吃就别吃了，有些人就连这些都吃不上呢。」

　　「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我们家可不能惯着你，买菜的钱可以帮助不知道多少人，琴琴你不能自私。」

　　然后，我就被饿了一晚上。

　　自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在这个家我是没有提要求的权利。

　　幸亏我那喜欢去做善事的父母很忙。

　　他们中午没有时间给我们做饭。

　　所以我和妹妹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很多人嫌弃不好吃的饭菜，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米饭是免费加的。

　　我常常添加很多米饭。

　　汤汁都被我用米饭吃完了。

　　很多班里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我只知道我要拼命吃，吃得越多越好。

　　所以我的胃就是这个时候落下了毛病。

　　不止如此，我还带个饭盒装些白米饭带回去。

　　多亏了这些白米饭，在我被惩罚不许吃饭时，减少了饥饿。

　　4

　　我和妹妹是没有周末的。

　　从我小学起，就被妈妈带着到处做善事。

　　妹妹则被爸爸带着。

　　有时候是去孤儿院做义工；或者去养老院给老人做饭；甚至于大热天去给环卫工人送水。

　　总之我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周末。

　　不是没有人向爸爸妈妈劝说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不要来帮忙了。

　　他们这个时候就会异常激动反驳他们。

　　「为什么要拦着我孩子做好事？你是不是不想我家孩子积累福报。」

　　久而久之，他们就冷眼看着我做事。

　　亲生父母都不在意，他们又能怎么样。

　　5

　　从小学到高中我没有朋友。

　　不，初中时，我有个好朋友小荣，我们关系真的很好，每天形影不离的。

　　有一次我们约定周六一起去公园玩。

　　我提前跟妈妈说好了，她也同意了。

　　我和小荣玩得很开心。

　　那时候我们还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刚伸出小拇指想要拉钩，就被妈妈抓住了。

　　妈妈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很狰狞。

　　她说：「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你不知道这些时间你可以帮助多少人解决困难吗？可以积累不知道多少福报！」

　　她不断推搡着我：「我没想到你就是个天生的坏种，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可是妈妈你不是同意我出去玩吗？

　　我为什么不能有一个自己的时间呢？

　　小荣被妈妈吓坏了。

　　吓得大哭，还想替我解释，被推倒了。

　　她被地上的石头划到流血。

　　这件事闹大了。

　　妈妈和小荣父母吵起来。

　　「你们的孩子不是个好东西，就知道玩玩玩，把我的孩子带坏了，琴琴将来一定是个有福报的人。」她十分不屑对着小荣爸妈讲。

　　后来爸爸也赶了过来，他十分不客气：「你们这样的不做好事，自私自利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的孩子玩。」

　　小荣爸妈都是知识分子，脸都被气红了，也没法说出什么恶言恶语。

　　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有你这样的父母真是悲哀。」

　　是啊，为什么我有这样的母亲。

　　第一次，我和父母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我崩溃大喊：「为什么我一定要去做好事，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好人。」

　　爸爸重重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你妈妈说你是个天生的坏种时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是个坏种，做好事有什么不好，还可以积福。」

　　「我也想要吃干净的饭菜，我想用好看的本子，不想再穿垃圾堆的衣服和鞋子。」我红着眼睛瞪着他们。

　　「琴琴你果然被教坏了。」妈妈失望地看着我。

　　6

　　大吵一架的后果就是，我被关小黑屋了。

　　说是小黑屋，其实就是个地下的公用储物间。

　　里面的灯坏掉了，完全没有光。

　　我被爸爸丢进去，说让我好好反省。

　　伸手不见五指，地上摆满了杂物。

　　我摸索着坐到不知道什么东西上，紧紧环抱住自己。

　　周围很安静，可以清晰听见老鼠的叫声。

　　好饿。

　　吵闹了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肚子好饿。

　　漆黑的房间里渐渐响起我的哭声。

　　我知道，我唯一一个朋友也要没有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跟朋友玩为什么就做不了好人了。

　　为什么自己父母要这样对着自己。

　　哭着哭着，我又累又饿，靠着墙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手上的刺痛惊醒。

　　有什么东西在啃我的手。

　　我吓得连连挥手，手掌好像碰到什么毛毛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