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绑架的第三天,我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强烈地求生欲让我对罪犯产生了爱意。
他的光临成为我生长的根茎。
他不懂的是。
在我与他共生的时候,也同样在汲取他身上的养分。
只等时机合适。
缠绕在他身上的菟丝花就会狠狠地绞杀一切。
1
第48个小时。
强烈的饥饿使我的胃部产生了灼烧感。身上的伤痕仍隐隐作痛。我蜷缩在地上,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减少疼痛。
人质的状态都不算太好。
绑匪并不理会人质的求饶与贿赂。他们只当人质是一群待宰的牛羊。
当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我知道,新的一天到来。
他们要来挑选新的受害者了。
被强制戴上的眼罩让我无法看到囚笼里的状况。可是哀嚎与惨叫却在黑暗中更加清晰。
我独自瑟缩在角落,听到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我颤抖却又无路可退,眼泪将黑色的眼罩浸湿。
他的手掐在我的脸颊上,力度很重。像是在观察牲口一样,目光一寸寸地在我身上划过。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我猛然受了刺激,像是疯了一样,嘴里喋喋不休地念道。
「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我会乖乖地,不要杀我……」
他的手渐渐上移,触碰到了我的眼罩边缘。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不,不,不要拿下来!」
「求你!」
「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我很乖的,我很乖的,我很乖的……」
我只知道,眼罩被拿下去我就必死无疑。
这群人是反社会分子,他们绑架并不是为了钱。每天他们都会进囚笼里挑选几个人然后直播殴打致死。
刚才的枪响就是为了处置不听话的人。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用尽一切来推销我自己,我想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终于,他的手从我的脸上离开。
他去挑选了别人。
2
有时候,黑暗也是一种折磨。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时间好像被无限地延长拉伸。人质们在黑暗中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第二天的到来,等待自己的死期。
馒头砸在身上的时候,意味着今天的吃饭时间到了。
一天只有一顿饭,一顿饭只有一个馒头。
囚笼里的人质因着吃不饱而对另一个人质大打出手的时候,笼外总能传来嗤嗤的笑声。时刻都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我缩在角落里,却也时不时被波及。
人质们都戴着眼罩,抢东西全凭直觉。对生的渴望让他们不得不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有人走近了我。
被吻住的时候,他身上传来了一股浓烈的烟味。
那或许不能称之为一个吻。他完完全全是在撕咬我。嘴唇因为长期缺水而干裂出血,又因为他的撕咬变得肿胀。
可我不能拒绝。
我小心地回应着他。
那是我活命的机会,那是我生的希望。
他走之后,我在身旁摸到一瓶水。或许应该称它为——报酬。
这天之后,我的等待不再充满恐惧。
第二天的到来对我而言不再意味着选择与死亡。我开始期待他那充满烟味的吻。
「明天你也来吗」
我总这样问他。
他像是我快要溺亡时飘过来的浮木,我别无他法只能狠狠地抓住他,把他当作唯一的依靠。
爱意在黑暗中滋生发芽。
我在眷恋他带给我的一切,无论是温柔还是疼痛。他在这座充斥着死亡的囚笼里给予了我生的希望。
「你今天是不是来晚了?」
「怎么?」
「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好不好」
他摩挲我嘴唇的动作一顿。
「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别去找别人」
我探索着去主动吻他。好想,好想让他爱我,想让他爱我更多。想让他的生命里只有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天天看见他。
越和他在一起,我脑海中的想法就越多。我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3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眼罩依旧牢牢地戴在我头上,被绑住的双手也没有一丝挣脱的空隙。
他对我仍有防备。
可是在今天,我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些。看在他带我来他住处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眼罩被摘下来的那一刻,眼泪下意识地流了出来。
太久没有接触过强光,我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紧接着我就看向他的方向。
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没有那么帅气,也不太像个英雄。
但我却依然为他心动。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他冲我笑了笑,露出了手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
那是一根针管。
「只有注射了,我才能留下你」
「这是组织的规矩」
他的眼神紧紧地锁定我。
针管里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毒品。可我拒绝不了他的目光,我喜欢他这样只看我一个人的感觉。
像被迷惑了一样。
「我害怕」
「那我帮帮你」
他拿着针管向我走近。
「你亲亲我,也许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他像是被逗乐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这次,他吻得很温柔。
胳膊一凉,针管里的东西进入了我的体内。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像是从高楼坠落,身体不断地下沉。在昏过去之前,我看见他把那根针管又插进自己胳膊里,用血反复冲洗着针管里的毒品。
他是个瘾君子。
这次之后,我就在他的房间里住了下来。
白天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我仍然见不到他。大早上他就要出去,我挣扎着起来给他一个早安吻。
饭食则比之前精致多了。
到了很晚,他才会回来。我们交换一个吻,他抱着我坐在沙发上,讲些趣事来逗我开心。
他的房间不大不小,但处处上锁。
我能找到的解闷的东西也只有几本小说。
今天他回来的时候,与以往有些不同。他沉静的面庞下似乎隐藏了丝丝兴奋。
吻我的时候,又恢复了最初的那种粗暴。
我吃痛地哼了一声,他才像察觉到什么一样放轻了力度。
「你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什么?」
我没听清,反问了他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
「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爱。
我开心得像是儿时第一次得奖的时候。用语言无法形容他这句话带给我的快乐,我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出来了。
「真的吗?真的吗?」
我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眼泪,将我抱入怀里。说出口的话语带上了笑意。
「怎么激动成这个样子」
我回抱着他。
当然激动了,如果他不入局的话,那我要怎样逃离这里呢。
4
渐渐地,他开始带我出屋走动。
比如吃饭时。
我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屋子里等他送饭过来了。
绑匪们是在一起吃饭的。有人对他带我出来很不满,也有人对着我开黄腔。我都闭耳不听,只一味地待在他旁边。
他带着我出来的次数多了,那些闲言碎语慢慢的也就少了。
甚至还有人叼着烟跟他说。
「真羡慕你,找了个这么听话的傻子」
「哥几个都把里面的女人玩遍了,也没遇到个肯跟我的」
人是不能这样日日见的。
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们在聊一些事情的时候,再也不会避讳我。
从他们的口中,我了解到了他们的老大。
暂且称他为A吧。
组织里面有很多人对A的决策不满。
A是个高智商犯罪分子,与现在我所接触到的这些满嘴脏话的绑匪不同。组织里的决策大部分都是A制定的。
包括这次绑架。
他看我对A的消息上心,抱着我的手微微收紧。
「他是一把手,老子也不弱啊。」
「要我说那小子也就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年书,整天趾高气扬的。」
「这次绑架了这么多银行的人,结果一点钱都没拿。」
「要不是他手里攥着货,老子早就反了他了。」
A在组织里比他更有地位,他在害怕。害怕我像依附他一样去寻找A的庇护。
我用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我只爱你」
毕竟,他对我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5
从他人口中得知到的A的信息,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哪怕它迅速沉了底,可仍会使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我开始寻找与A见面的方法。
组织里的大场合,男人是不会带我去的。他不是组织里的一把手,很多事情他说了不算。
我必须让A知道我的存在。
机会来得很突然。这天吃饭的时候,A突然召集他们开会,也因此看到了餐桌旁的我。
在这之前,A从不和他们一起吃饭。因此我也一直没有机会。
「怎么还有个女人」
「那是老二从笼子里挑的,可听话了,对老二百依百顺的」
「老二天天都带着她」
A皱了皱眉。
「老二脑子是被狗吃了吗?敢带着笼子里的女人来这!」
「看好她!」
晚上男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或许是A给了他气受。
一进门他就把椅子给踢倒了,嘴上骂骂咧咧的,身上还泛着酒气。
我急忙过去把他扶到床上。
「怎么了」
「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他妈的,那个孙子敢说你不好」
「多读了两年书在那装什么蒜头王八呢」
「老子看见他那张脸就来气」
我轻抚了抚他的胸口。
「是老大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吗」
「老大?他算个屁的老大!大家都干一样的活,凭什么他是老大!」
「你别跟他起冲突,他看上去挺不好惹的」
「如果他真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那你就把我送回笼子里吧」
「我不想看见你为了我受伤」
言语的诱导,加上眼泪作为催化剂。他现在可比当初给我注射毒品的时候要心疼我。
「这些事你不用管,放宽心,我怎么可能把你送回去」
「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就没人能够妨碍我们了。到时候,我就是老大,那时候,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当我的妻子」
「对……对!只要他死了就好!」
「等你男人当上了老大,你就等着跟我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吧!」
他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