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宋年五十年的家庭保姆。
在那张小票掉出来时,我才从美梦中惊醒。
原来所谓的遛弯就是去曾经的白月光那里忙前忙后。
儿女劝我忍一忍。
“七十岁还闹离婚,叫别人笑话!”
我忙活了一辈子忍到最后,只换来一句活该。
这么些年,终是错付了。
1
给宋年整理衣服时,一张小票掉了出来。
我俯身拾起。
能看得出来主人很是爱护。
那么薄薄的一张纸,被规规整整地夹在口袋里,没有一点折痕。
“静静炸酱面”。
我手上不由自主地用力,直到那张纸变得褶皱不堪。
宋年再次出门时,我偷偷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佝偻着,走得很是缓慢。
却在逐渐靠近那家炸酱面店时,步伐变得轻快了起来。
一进店门,就迫不及待地拿过女人手里的抹布。
勤快地擦了起来。
有客人打趣:
“你们夫妻看起来可真是恩爱。”
两人害羞对视一眼,又别开了目光。
我死死地盯着他忙前忙后。
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端盘子,又是收钱......
当了一辈子教师的宋年,洁癖严重的厉害。
他嫌弃做家务会让手变得黏黏腻腻的。
在家别说做饭,收拾下碗筷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总说那是女人才干的活。
“老爷们干家务像什么样子!”
那女人我也认识,周静。
宋年以前的学生。
当年追到家里给宋年表白,被我撞见也一脸笑嘻嘻的。
刚成年的女学生,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青春洋溢。
我一开始并没当回事,一个孩子而已。
直到有人撞见她衣衫不整的从宋年的办公室出来。
校领导为了学校的名声让周静退学了。
听说那孩子没爹没妈,从小被奶奶带大。
宋年跟我保证,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信了。
我只能信。
那个年代不同现在,离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何况我两个孩子刚上初中,正是学业要紧的时候。
那之后我再没见过那个女生。
宋年的情绪很是低沉了一段时间,我也假装不知。
心慌得有些厉害。
我抖着手去拿包里放着的药。
一个不小心药全撒了出来,滚落了一地。
我弯下身子去够,却猛地栽倒在地。
餐厅里那两人的笑容太过刺眼,照得我的眼睛流出泪来。
我想起宋年最近的反常。
自从退休后,他总说在家闲的无聊。
每天吃完午饭都要雷打不动地去溜会弯。
不知道哪天起,他每次回来时都会带一碗炸酱面。
我问过他。
他只是言辞闪烁地告诉我:
“在照顾一个朋友的生意。”
原来是这般的照顾。
2
宋年和儿女的电话接连地打过来。
我接起女儿的。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妈!你跑哪去了!今天是你和爸的金婚纪念日你忘了吗!爸一大早的就出去给你买了礼物,全家人都在等你,你赶紧回来做饭!”
不等我回话,那边就挂断了。
我沿着河边慢慢地走,多想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
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桌子上孤零零地摆着一碗面,再无其他。
又是炸酱面。
宋年板着一张脸,语气冷淡:
“你不知道儿子女儿今天要回来吗,你去哪了,不知道早点回来做饭吗?”
儿子女儿也同他们的父亲一样,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我压下心底的涩意,开口带着嘲讽:
“你是不会做吗?我看你在别人的餐厅可会做家务了啊。”
宋年猛地站起来,指着我,脸上的肉都随着愤怒颤动。
“你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我都说过了,小静一个人带着孩子难免被人欺负,我也就是过去帮忙照顾着点生意罢了。”
又在骗我!
还在骗我!
我冲上去一把将桌上的炸酱面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最讨厌炸酱面了你知不知道!”
“你有点人性好不好!她们家孤儿寡母的,我帮衬点怎么了!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更加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我已经够给你留脸的了!我要是无理取闹,我下午就该在所有人面前拆穿你们两那不要脸的样子!”
他瞬间涨红了脸,干瘦的脖颈处都暴起青筋。
“姜妍,你跟踪我是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也就只有你这种心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脏!”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画面。
向我保证会一辈子爱我的少年逐渐与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地老人重合。
“宋年,你还记得我曾经吃炸酱面差点休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