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说,她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
所以我甘心放弃事业,成为在她背后支持她的人。
可就在我以为我们终能修成正果的时候,她的初恋回来了。
她说:「程渊,对不起,我还是希望有一个能和我并肩的男人。」
我轻笑着离场。
到后来,她用一个轻飘飘的电话叫我回去。
我说,这一次真的不了。
她在那头哭得痛不欲生。
可是许如梦,我早就不要你了。
也不想哄你了。
1
见到许如梦和她初恋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是我端着托盘,给他们送饮品的时候。
许如梦看到我,站起来的动作十分犹豫。
不过,她最终还是来到我身边,问:「程渊?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了看她身后那个沉稳的男人,说:「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出来做点兼职。」
许如梦也下意识看向我视线的终点,眼里有着尴尬。
眼前这个女人从不主动和别人说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也不在别人主动问的时候坦诚。
明明,是她求我放弃事业,陪在她身边的。
从前她总说:「陈渊,谢谢你,你就像山一样强大,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现在,我的存在,却成了她在昔日爱人前的污点。
我说:「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你了。」
许如梦立即拉住我,可先开口的,不是她。
一身得体西装的男人站起来,几步来到她的身侧,然后伸出一只手,涵养良好的微笑:「陈先生,你好,我是若梦的旧友,沈之安。」
沈之安,我知道他。
他和许如梦是彼此的初恋,相恋七年却无疾而终。
两人各散天涯后,许如梦颓废不已,经常四处买醉。
而我,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她的。
我知道许如梦能为沈之安伤心到什么程度。
也知道,她爱他到什么地步。
许如梦手腕上的那道伤疤,就是铁证。
我端盘子的手险些不稳,我说:「不好意思啊,手里东西太多,腾不出手。」
我知道和他的第一次交锋,我就输了。
输在我的没底气。
没宣战,就率先言败。
我转身欲走,可身体刚偏转,就僵硬地停下来。
我上前几步,将手里东西放下。
沈之安立即来帮我。
偏偏那么巧,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我手里的酒瓶像是中了魔咒,争先恐后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酒液犹如决堤的河坝,汹涌而出,也尽数洒到他的身上。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狠狠一撞。
许如梦面色慌急地从我身后,挤到沈之安面前。
「之安,你有没有事?」
膝盖磕在大理石材质的桌角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可她不在意。
她只是在第一时间奔赴那个皱着眉的人,听那人说:「没事,我这些年洁癖好多了。」
「毕竟,没有你为我打理一切,这些年在国外,我总要自己处理一些脏兮兮的东西。」
多么可笑啊。
我放弃尊严,全心全意呵护的女人,竟然也曾甘心为别的男人做这些。
明明她曾说过,家务是她最厌烦的事。
我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在没有惊扰他们的前提下,拖着一条痛得没有知觉的腿,挪出了灯光暧昧的包厢。
2
和许如梦相识,是在四年前。
那个时候,沈之安不辞而别,许如梦在酒吧买醉,被人骚扰。
我当时在那家酒吧当经理,刚好我当值,就出面,帮许如梦赶走了那个酒鬼。
只是那个酒鬼是个VIP客户,家里有钱有势。
我为不让酒吧老板为难,自己拿酒瓶子敲了自己的头赔罪。
那个酒鬼打着臭气熏天的酒嗝,指着我流了满头满脸的血,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最终,他心满意足地被老板叫车送回家。
而我,却意外收获了一个拥抱。
当时许如梦泪眼婆娑地抱着我:「你好像他啊。」
「我们在一起吧。」
我像沈之安。
我不是相貌像,只是我把许如梦从那个酒鬼手中救下时,将她一把拉倒她身后的样子,像极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我明明知道,许如梦和我开始,另有图谋。
她只是把我当替身。
可我甘之如饴。
因为,我从没看过那样一个,满是破碎感的女孩。
可是女孩不会一直都是女孩。
许如梦跟我说:「陈渊,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在酒吧里等着被人救的经历,有过一两次就足够。」
「我想要拼,你会支持我的吧?」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许如梦好像只是那一瞬间把我当成了别人。
后来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看我的眼神都满是爱意。
却也没有透过我,去看别人的时候。
就这样,我在她身后为她打理一切。
知道她其实一直对我的存在难以启齿,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那天,我照旧同和她在一起之后的每天一样,早起为她准备好早餐,叫她起床,送她去上班。
然后回来,精心准备午餐,再送去公司,等她吃完,把餐盘拿回来清洗。
最后做好晚餐,等她回来。
可是,那天我没能等到她。
我去她的公司找她,看她笑容大方地送一个客户离开。
可是,她自信从容的表情,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僵住了。
我手里拿着保温桶,身上穿着溅了油点子的衣服。
和她,实在像两个世界的人。
好像有人问她,我是什么人。
她支支吾吾的,最后怎么回的,我也忘了。
我只知道,那天回到住处后,她跟我道了很久的歉。
她说:「阿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怎么做?
是再也不会觉得我羞于启齿,还是再也不会否认我和她的关系?
我一直没有机会得知。
因为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在她所认识的任何人面前,出现过。
3
从医院出来后,我接到了许如梦的电话。
她问我,怎么不在家。
许如梦回我们家了?
才不过两个小时,她和沈之安就结束见面了吗?
我还以为,今天那套房子里,只会有我一个人。
我欣喜,想要快些回去见她。
可伤痛的腿让我实在吃力。
就在我费力挪到路边打车的时候,电话那头又说:「阿渊,对不起,我今天要临时出差,今天就不能陪你了。」
「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我们四周年纪念日,不好意思啊。」
许如梦的声音很真切。
她的愧疚是真的。
只是愧疚的原因,也许,并不如她所说的一样。
我说:「你刚一开始,是说今天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谈,脱不开身,没办法提前回来陪我。」
我说:「我觉得一个人的屋子格外寂静,寂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所以我为了逃避,躲出来做兼职。可是没想到,遇见了并没有在谈项目的你。」
我还想说:「现在,你又在看到我为你布置的求婚现场后,借口离开,装作并没有发现,我想和你迈入下一个人生阶段的期待。」
我想说的有很多,可是这些,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我突然觉得很乏力。
因为,我只问了一句:「和谁?」
电话那头便沉默了。
随后我便听到沈之安的声音:「梦梦,是这件吗?确实没穿过,那我换上了啊。」
我能想象到,沈之安穿着一身被我泼得满是酒气的衣服,来到我收拾干净,布置温馨的房子里,拿着许如梦送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穿的生日礼物,一脸稀松平常地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
他不知道那件衣服的意义,但应该能看出,我是怎么小心翼翼保存它的。
接下来的声音很小,闷闷的。
应该是许如梦捂住了话筒。
「穿吧,没事。」
「可是我穿了这件衣服,陈渊不会不开心吧?」
「不会的,一件衣服而已,我再给他买就是了。」
「……他的衣食住行,不会都是你负责吧?」
再也听不下去,我直接挂了电话。
不是啊,我也有存款的。
只是都拿来给许如梦创业了。
那也不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许如梦怕是早就忘了,那件衣服的来历。
那件衣服是她依偎在我怀里看秀场转播时,一脸骄傲自豪地说:「我男朋友穿这件衣服一定秒杀一众人,比舞台上的模特还要帅气逼人!」
我摇头,因她的话脸热。
却又因她眼中闪动的光芒而移不开目光。
她那时叉着腰,跨坐在我身上,说:「阿渊,以后我就是大老板了,等我挣了钱,能出国,我就把这件衣服买回来,到时候你穿给我看。」
「不仅穿给我看,还要穿给所有人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多么让人羡慕不来的男朋友!」
我那时刮了她的鼻尖。
第一次觉得,我的爱情那么美好。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的女朋友渐渐不再以我为豪,她也悄无声息地,在外人面前遗忘了我。
我喉咙极度缺水,说话时像一块河床生生干裂。
我说:「能不去吗?」
她问:「什么?」
我说:「出差,能不去吗?」
「就今天,陪陪我。」
电话那头笑了:「别开玩笑了阿渊,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不懂事了。」
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切断的。
我只知道,我想退出了。
4
或许退出这个词并不准确。
我大概只能说是落荒而逃,知难而退吧。
许如梦还是上了飞机。
她在起飞前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阿渊,怎么联系不上你?好了,别不高兴了,我真的只是出差,等回来给你带小礼物,就跟从前每次一样。乖,我手机关机了,等到了地方给你回复。】
她或许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正一边唇边带着浅笑听身边的人说话,然后一边一心二用地低头,分神敲字。
然后在听到对面人说有趣事时,开怀一笑,也忘了手中动作。
这条短信,不知被她断断续续编辑了多久。
我为自己事到如今,还自然而然揣摩许如梦的所思所想,而自嘲。
从前我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是不自觉思考,怎么才能让她在经过一天劳累之后尽快放松。
怎么才能让她每天不必在工作之余,还费心其他琐事。
弄懂她每个瞬间在想什么,成了我每日最重要的事。
不过从今以后就不是了。
我在一间落满灰尘的屋子里,借着月光,麻木地看着诊断书上的文字。
我还以为只是简单的血流不止呢。
原来不是啊。
我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