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拧螺丝的时候听宋晏舟的歌。
我洗盘子的时候也在听宋晏舟的歌。
他们都说,没见过你这么狂热粉丝。
直到有一天我在报道上看到自己的脸。
宋晏舟的手机落在了机场洗手间,被粉丝捡到。
锁屏壁纸是我的照片。
1
媒体追着问宋晏舟这个女孩是谁。
他戴着墨镜,嘴角没有感情地向上勾起:
“你猜。”
全网议论纷纷。
【别吵了,谁也别争,是我!】
【分明是舟舟的白月光,这CP我嗑了!】
【某些人脑洞不要那么大,“宋江”感情好着呢。】
【瞎了吧,江某某有跟舟舟在官活动以外的场合一起出现过吗?】
同事把手机递过来:“声声,你看这个小女孩长得像不像你?”
我看了一眼,戴上口罩,假装淡定:“建议你待会去医院挂个眼科。”
其实内心早就掀起了万丈狂澜。
没人知道人气歌星宋晏舟以前叫程树,那时候他是个穷小子,我跟他相依为命十年。
最后我把他像扔垃圾一样丢开,他居然还拿我小时候的照片做手机壁纸。
门口悬挂的风铃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笑容瞬间凝固。
同事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天,我没看错吧?我偶像来我们店了?”
“宋晏舟真人比视频里更帅!啊啊啊你快掐我一下!”
保镖毕恭毕敬地打开门,站在一侧。
那个男人戴着毛线帽,深色外套拉链拉到最上,嘴唇隐没在衣领下。
薄薄的眼皮懒懒上抬,视线从我脸上掠过,没有停留一秒。
我松了口气,手心的汗黏黏腻腻。
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想挑只猫。”
我才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女孩,是江向月。
他的未婚妻。
2
我拉开笼子,抱出一只小猫。
“德文卷毛猫性格比较活泼,也很粘人。”
江向月伸出两只手指捻着它的一条左腿,小家伙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我刚准备提醒她这个姿势猫咪会不舒服,她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它抓我!”
一个月大的幼猫被直接摔在了地上!
几个助理赶紧大呼小叫地围过去,给江向月消毒包扎。
可我分明看到她的手背只有一道浅浅的白色抓痕。
我刚准备把猫抱起来,一只手就抢先了一步。
程树比大学那会要长高不少,目测一米八五。
猫在他手上堪堪一个手掌大。
他耐心地捧着猫检查,还小声地哄着。
小德文乖乖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懒懒地眯起眼。
我有些恍惚。
程树刚上初中,放学回来神秘兮兮从帽兜里拿出一只小狗。
“姐姐快看,我捡的,可爱吗。”
我拔掉电饭煲插头,往那张捡来的茶几上铺报纸:
“人都快吃不饱饭了,你还养宠物。”
他噘着嘴抱住我的胳膊。
小孩就是长得快,明明一年前还是抱我腿的。
泪光闪闪的大眼睛凑得很近,还适时地眨巴一下。
“好好好,养养养,拿你没办法。”
没忍住掐了一把眼前稚气未脱的脸蛋。
“姐,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超级厉害的歌手,比周杰伦还红!“
“你就不用拧螺丝了,到时候我们养猫养狗养老虎,想养几只养几只!”
“我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就叫红烧肉!“
我们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红烧肉。
他已经是站在镁光灯下光芒四射的人气偶像,实现了当年的目标。
红烧肉怕是早就吃腻了。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围裙,上面印着大大的卡通猫头。
确实想养几只养几只。
3
“你们店的猫怎么养的啊?这么野蛮!”
江向月的手已经被包成了粽子,她扭过头来一脸气愤。
“江小姐,动物都有各自的习性,养宠需要一定的常识。宠物不仅仅是商品,更是伴侣,希望您做好功课再考虑要不要购买。“
我不卑不亢。
她更怒了,冲过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算什么东西,说我没常识?你知道我是谁吗?”
“别说一只猫了,你们整家店,不,你们整层楼的店我都能买下来!”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她是程树签约的那家娱乐公司的千金。
那家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程树当年出国深造的资助人。
“祖宗,别闹,外面拍着呢。“一旁的助理赶紧来劝。
“怕什么,还不是你们请来的人,到时候删掉就好了。”她环抱住胳膊,撅着嘴。
助理横在我们中间,打开包掏卡。
“对不起哈,这猫多少钱,我们买。”
“不卖。”我关上笼子。
这种人不会对宠物负责的。
“你……”江向月气得跺脚。
“晏舟你看她!我被个店员欺负了!你就站在那看戏吗!”
助理也小声催促:
“晏舟你靠过来点,还嫌最近事儿不够多吗?”
程树逗弄着笼子里的小德文,好像没听到他们说话。
江向月又转向我:
“我被毁容了!我的手上会留疤的!你知道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吗?我要你负责!!”
说着说着就哭了,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一圈人都慌了神。
店里一团乱。
程树收回逗弄猫咪的手指,淡淡地说了句:“这猫我要了。”
“我不管,我就要她负责!”
程树俯下身,将女孩因为哭闹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而后。
指尖不经意从那粉白的脸颊划过。
“现在它是我的猫了,要负责也是我负责。”
江向月瞬间浑身的刺都软了,一张小嘴立马开始结巴:
“讨、讨厌,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想我怎么对你负责都可以。”
声音低醇,说不出的温柔缱眷。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心口还是一阵钝痛,我将视线挪开。
一旁的同事听得耳朵都红了。
结账的时候他站得离我很近,侵略性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我下意识地想逃,身体往旁边默默挪了挪。
掏出黑卡的手骨节发白,那手轻轻一顿。
他突然凑到我耳边,声音阴冷:
“我现在这样,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好狠的心。”
“姐姐。”
4
程树上大学没多久,就有人找到我,提出可以培养他。
我刚从餐馆下班。
厂里活不多,大学的学费更高,只能晚上去餐馆后厨帮工。
手上的油腻在冬夜里用再多的洗洁精都搓不干净。
想给客人倒杯茶表示感谢,都找不出个完整的杯子。
资助人说,有个前提。
他需要有一个清白的背景。
怎么样的背景才算清白呢。
程树其实不是我亲弟弟,是我后爸的儿子。
我爸在工地出意外死了,我妈改嫁一个酒鬼,结果他因为一碗面涨价把老板给砍了。
死立执。
所有积蓄赔光都不够。
走投无路,我妈受不了刺激,投河自杀了。
照这样算,我也是不清白的一部分。
把这个家里十余年的记忆全部打包,也不过一个行李箱。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陪着小树。”我蹲下来摸了摸红烧肉的头。
红烧肉虽然是只土狗,却极其通人性。
它焦虑地在我腿边绕来绕去,还不停发出呜咽声。
于是我把它也带走了。
5
郊区的房子就是有一点不好,每次上晚班到家都得半夜了。
门外站了个人。
小红点在黑夜中忽明忽暗,像萤火虫。
程树丢掉烟头,看向我。
“为什么不辞而别。”
明明是发狠的语气,声音却嘶哑得不像话。
他强硬地攥住我的手腕,很冰。
心像被砂纸磨过,无数情绪涌出,将眩晕稳住,我睁开眼:
“很简单,我累了,大学学费很贵的,我负担不起。”
他指尖更加用力,手腕处一阵剧痛。
“这就是你收下别人五十万把我卖掉的理由?”
“是的。”我抬起头,忍住眼泪看他。
五十万可以解决很多事。
比如一直以来因为拖欠,随着利息水涨船高的赔偿款。
他凝视着我,眼眶逐渐红了。
我被瞬间拉进他的怀里,烟味混合着肥皂的清香立马将我包裹。
他的下巴重重抵在我肩头,有点痛。
我被禁锢得死死的。
“我不信,你不会因为这点破钱丢下我的,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确实说过,在我们成为孤儿的那一天。
“程……宋晏舟,我那时候才十六岁,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他看着我,一颗泪珠从眼眶摇摇欲坠,瞬间跌落。
“我现在有好多好多钱,我给你五十万,不,五百万,五千万,你别离开我了。”
我要窒息了。
他突然把我的手牵起来放在胸口,喃喃道:
“好冰,给你暖暖。”
别动,姐姐给你暖暖。
在我们那个家徒四壁的房子里,我无数次对他说过这句话。
纸糊的窗户一到冬天就四处漏风,我拿妈妈生前的衣服堵住最大的窟窿,还是于事无补。
只有一张床,我们瑟瑟发抖裹着一床春秋被,把所有衣服都铺在上面还是冷。
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你脚冰,放我腿上来。”
程树不停地乱动,我只好凶他:“不许动!你一动就漏风!”
面前的宋晏舟,手指很白,皮肤细腻。
我想抽回那双粗糙的手。
他不肯放,握得更紧,手指轻轻摩挲过我虎口处的薄茧。
“放手!”
“姐姐,其实我一直……”他的眼神逐渐迷离。
鼻尖已经触到了我的脸颊。
“滚开——”
我用力推开他。
旁边的铁门吱呀一声,有个男人探出头。
“老婆你回来了吗?站在门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