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前，我不甘心地给我的宿敌传过去一封情书。
第二天，我居然重生成他家的狗！
看着在汤池中间若隐若现的清瘦身影，我猛地捂着鼻子。
两道鼻血缓缓流了下来。
正文
1.
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瞬间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刚开口，一声清脆的小狗叫就从我嘴里传出来：「汪！」
我瞳孔地震！
我堂堂玄一门首席弟子，竟然重生变成一只狗？！
老天爷，我杀了你！
心里的不干不净从嘴边全部涌出，连绵不绝的狗叫响彻这个安静的清晨：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
大概是我骂得太难听，声音太大，在我正准备要不要找个池子淹死的时候，有一人闻声赶来。
他下半身穿着我熟悉的玄门弟子袍，脚步疲惫又迅速。
我不耐烦地叫了一声：「汪！」
别来烦我。
自认为高傲又冷漠的语气变成狗叫之后，听起来完全没有杀伤力。
男人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
「好儿子，你大早上的怎么发疯了？」
男人的声音和嘴里这只狗的名字，该死的熟悉。
我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不死心地挣开他的手，头左仰右仰，围着他蹦来蹦去。
某个瞬间，我们终于对上眼了。
我上辈子的死对头，可恶的程扬善，我最厌恶的人。
我竟然重生成了他的狗！
2．
这个现实太过可怕，以至于我在原地呆愣了好几秒。
反应过来后，我突然想到。
我死前不甘心，为了最后恶心他一回，用最后的灵力给这货传过去一封情书。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过，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心中有些好奇，一个劲儿地盯着程扬善。
「看着有点精神不正常啊……」
程扬善看着我，垂着眼，若有所思。
「难不成是因为你知道宋盈昨日死了，太高兴了？」
原来我是昨日死的。
那今日凌晨程扬善应该收到那封情书了。
我继续直勾勾地看着他。
快说啊，快和你的好儿子说说，宋盈给你传来的情书，你看过没有。
你有什么想法吗？
程扬善一直不说话，我尾巴摇的飞快，「汪！」
你平常不是很会说吗，怎么沉默那么久？
我这一声好像把程扬善的魂叫回来了。
我听见他长叹一口气，将我拉到怀里，揉揉我的脑袋。
「唯一一个看见你就翻白眼的人死了，你是该高兴。」
高兴啥？
我明明是生气和好奇。
程扬善你原来一点都不了解你家的狗吗？
「可我怎么一点不高兴啊……」
他低低说着，我听完，竟然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莫名其妙。
他到底有没有看过那封情书啊。
见我平静下来，程扬善用灵力幻化出一条链子，系在我颈脖处，准备牵着我往外面走。
被人用绳子束缚住要害，绳子另一端还在程扬善手中。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呆在原地，脸色扭曲，身体像抽风一样剧烈抖动。
程扬善，没想到我死了你还要这样侮辱我。
平日里正常的好儿子突然发疯，程扬善也有些疑惑。
「好儿子，咱们家的家庭成员除了人，都是要拴绳的啊。」
我确实听说过这件事。
整个玄一门，就程家，只要是未开灵智的灵宠，出门在外都会有一道隐形的灵力索牵着。
灵智一开，在他们家口中就算是家人。
程扬善她母亲美其名曰：「遛狗不拴绳，等于狗遛人。」
还贴心解释说这个「狗」泛指所有的品种。
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套有朝一日能用在我身上。
「难不成我这次系得太紧，弄疼你了？」
他指尖流出一股灵力，在我脖子上转了几圈，「也没有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一顿：「你开灵智了？」
和之前平静的语调比起来，他声音稍微激动，像平静的湖面漾出涟漪。
「喊一声就是承认，两声就是不对。」
开个灵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撇撇嘴，冷漠无情地喊了一声：
「汪！」
人重生变成狗，和狗开了灵智听得懂人话，应该没区别。
4.
程扬善立马解了绳子，抱着我就往某个地方猛冲。
半空中快速移动产生的罡风吹得我睁不开眼，只听见他一路上念念叨叨的。
「我就知道天天给你吃那些天材地宝肯定有用。」
「好儿子！真给你爹争气啊！」
「宋盈还说你这辈子都开不了灵智，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开了嘛。」
「我得赶紧抱你去给她看看，向她证明……」
他说到后面，突然泄力，沉默不语，整个人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外力拉拽，径直定在空中。
高速移动中瞬间停下来，我感觉我整个狗脑袋都要被惯性甩飞。
从他的话里，我发现原来我认识这只小狗。
上辈子，程扬善在无归森林入口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
他在玄一门是出了名的根正苗红，作为热情好心强大靠谱的年轻人，毫无意外，他直接将那只普普通通的白色小狗带回去养着。
宗门训练时也有几次带在身边喂养。
而我在宗门里的风评与程扬善全部相反。
我目中无人，自私自利，喜怒无常，除了实力强大，道德层面上我差不多只有污点。
我瞥了一眼那只小狗，就笃定它这辈子都无法开启灵识。
看着他这种小狗这么上心，直接在一旁出言讽刺：「这种一辈子都不可能生出灵识的东西，也只有你这种烂好人才甘愿养。」
程扬善不为所动，依旧乐呵呵的，「我喜欢它，愿意养着，与它能不能生出灵识又没什么关系。」
他蓦然抬头看我，眼睛里装着我永远抓不住的东西，「没有意义的东西就不值得喂养吗？首席。」
他望向我的那眼将我从回忆中击穿，我摇摇脑袋，将这段过去从脑海中赶出去。
心中一阵唏嘘，若是程扬善知道我变成了他的「好儿子」，会不会继续心甘情愿喂养呢。
思及此，又联想到程扬善突然停下来……我警觉抬头看向他。
难不成程扬善发现我变成他们家的狗了，要谋杀我？
我眯着眼睛，忽然想起程扬善刚才说——要带我去找宋盈？
可是宋盈我昨天就死了啊。
程扬善莫不是被喜悦冲昏头脑了，这么着急找我显摆，连我昨天死了都能忘。
我这样想着，脑袋就被他摸了摸，程扬善低声说道：
「瞧我这记性，哈哈。」
「宋盈昨天就死了。」
他声音听起来还怪遗憾。
「她看不见了。」
我震怒！
好你个程扬善，自家狗开灵智这么想炫耀是吧。
找别人炫耀还不行，我死了都不放过我。
越想越气，我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四条腿一蹬，直直往下掉。
嚯嚯嚯，有只小狗飞走咯。
6.
没死成，掉半路上被程扬善捞回来了。
我窝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
程扬善以为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耐心理顺我的炸毛，轻声安慰：“别怕。”
御剑回长鸣峰时，有人给他传信。
「师兄，宋首席的尸体已经运回来了。」
「掌门通知所有内门弟子至主峰集合。」
我心中嗤笑，这动作还挺快的。
当今天下第一宗的首席弟子昨夜在外出任务时被人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今日巳时，千里之外的尸体就已经出现在宗门之中。
宗门世家为了维护脸面与权威，怕是见我命灯一灭，就立刻派人去搜寻我的尸体。
程扬善剑尖方向一转，朝主峰赶去。
我发现我眼前的风景在上下晃悠。
低头一瞧，竟然是程扬善的手在抖。
好家伙！程扬善在怕啥？
「汪！」我小声表达不满。
再晃下去就要吐了。
程扬善似有所感，他定了定神，「抱歉啊儿子，我有点紧张。」
没见过死人啊，居然还会感觉紧张。
我瞧不起他，旋即又想起另一件事。
在我暂时作为一条狗活着的日子里，程扬善一声好儿子都不能叫！
别逼我，不然我就要和他拼命了！
7．
主峰大殿上，密密麻麻站着许多弟子。
我见过的，没见过的，清一色内门弟子的白底云纹道袍，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程师兄来了！”
“不是说程师兄平日里与首席最不对付吗？首席一死，新任首席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你别乱说啊，首席明明与宗门内的每个人都不对付。”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我藏在程扬善怀中，听了个一清二楚。
程扬善穿过众弟子，径直朝着大殿正中央摆放的黑色棺椁走去。
这人腿脚这么不利索吗？走这么慢。
我心中暗骂，我不在，程扬善怎么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程扬善终于行至终点。
他弯腰拱手朝大殿上方的诸位老家伙行礼，「弟子程扬善，见过诸位长老。」
起身时，还不动声色将我往怀里塞里塞。
我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感知能力被逐渐放大。
闻到程扬善衣领上的长竹香味，手上又是他年轻有力的躯体。
可恶！差点被勾引了！
我暗自唾弃自己意志力的不坚定，尽量将注意力移到外面去。
我听见我父亲开口：「宋盈之死，我心痛不已。」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除了商讨举行葬礼的事宜，更重要的是，调查宋盈的死因。」
「你们之中可有人愿意去沧海镜？」
我外出做的那个任务，就在沧海镜。
蓬莱之外，有名沧海，镜花水月，如梦似幻。
一切求仙问道之人，进入沧海镜，修为都会随着年龄衰减。
修为越高年龄越大者进入沧海镜，境界下跌就会越严重。
反之修为低下年纪小的人进去，境界上的衰减就微乎其微。
最合适进入的，只有年纪轻轻却实力强大的天骄。
比如我。
比如程扬善。
在我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两百来岁的程扬善当着众人的面，释放出一股化神期的威压，郑重其事将这件事接了过来。
「弟子领命。」
8.
大会结束，程扬善一路跟着弟子来到灵堂。
他静静看着我，半步未挪，一直站在我的尸体旁边。
我严重怀疑他在欣赏我不完美的死相，借此来羞辱我，为以前的自己找回颜面。
我自己小肚鸡肠，自然也会将别人和我想的一样。
我怒气冲冲地从他的衣领里面钻出来。
伸手挠他的脖子，还努力伸长手去捂他的眼睛，「汪汪！」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准看不准看。
再看扣你眼睛信不信。
程扬善收回目光，把我捣乱的手拉下来，「别闹。」
我意兴阑珊，顺着他的眼神张望。
我倒要看看我死得有多难看才让你舍不得挪开眼。
衣裳是与内门弟子同样的白底云纹道袍，只不过两边衣袖处多了两道象征首席的滚边金丝。
左边心脏被射穿，渗出的血液早已干涸，在衣服上凝固成暗红色。
我浑身上下只有这一个致命伤口。
看起来也不算难看啊，我走神想。
不愧是我，连尸体都如此完美。
9.
从主峰回来后，程扬善就一直在准备出发去沧海镜。
他有一日突然出门，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坐在后院的石凳上。
我在一旁的灵池里哼哧哼哧喝水。
这小狗奇怪的很，上辈子我见它时它长这样，时间过去这么久，如今我变成它了，它还是长这样。
也不知道程扬善给它吃了什么好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着程扬善将脑袋搁在石桌上，唉声叹气：「原来是为了两生花。」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有沧海镜才有两生花，要不然我才不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接着说：「我这里有很多啊……」
我震惊地将嘴里的水全吐出来，差点呛死。
程扬善，你有很多为什么不拿出来卖？
你知道我当初在市面上找了多久才决定亲自去沧海镜吗？
你他妈的你知道一箭穿心有多痛吗？
程扬善，你果然是我的死敌。
我气得差点撅过去。
变成狗之后我根本伤不到他，但是怒火无处发泄心里受不了。
我从灵池里爬出来往程扬善身上用力抖了一身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能报一点是一点。
10.
又过了几日，程扬善安顿好了一切，准备启程。
临行前夜，他坐在长鸣峰顶，迎着月光，擦着随身携带的佩剑。
月凉如水，轻轻地笼在程扬善身上。
他今晚格外反常。
很多时间沉默，很多时间话又很多。
「好……狗。」程扬善摸摸鼻子，放下佩剑，扭头笑吟吟地看着我。
在我的强烈抗议下，他终于不喊我儿子了。
「明日母亲回来，她会负责照顾你的。」
似乎想到什么，他朗声笑，惹我厌烦，「不过母亲管我们家所有的灵宠叫儿子，不管你如何反抗，她定不会改口。」
「到时候……」
程扬善仰头灌下一口酒，揶揄道：「我也没办法了。」
我感觉待在他旁边迟早要气死，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不看他。
程扬善又喝了一口，随后仰躺在屋顶上，嘴里嘟嘟囔囔，聊起了一个我等待已久的话题。
情书。
我敏感地从他嘴里捕捉到这两个字。
我假装不小心实则故意踱步到他肩头，认认真真趴好。
「你死前最后留下的东西竟然是给我的情书……」
唉嘿，想不到吧，一封情书，让你惦记一辈子。
「我当初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谁要和你一起去？万一你拖我后腿怎么办。
「明明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得了吧，我看见你就不可能和你好好说话。
「我应该早点表明心意的……」
啥玩意儿？难不成程扬善讨厌我的时间比我想象的更早？
「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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