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五岁那年。

　　我爸又在私会他的老相好。

　　这一次，我十分配合地帮他把我碍眼的妈赶出了家门。

　　而我死乞白赖地跟了我爸。

　　不送他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礼包，都对不起前世我和我妈的惨死。

　　1

　　重生回到了五岁的那年的夏天。

　　周芳阿姨又来我家找我爸“谈事情”了。

　　“云云，爸给你两毛钱买根冰棍吃去，爸和你小芳阿姨谈点事情。”

　　我刚从床上爬起来，脑袋懵懵的，接过两毛钱的毛票子却心里发沉。

　　周芳和我爸干柴烈火一样的眼神，落在重活一世的我的眼里，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是打发我出去，给他们的大好事儿腾地方。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偷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芳此时已经怀孕了。

　　而最近频繁的见面私会，除了偷情，也在背后谋划着怎么拔掉我妈这颗眼中钉。

　　不久后，我无辜的妈就会因为和她老同学“偷情”被我爸发现。

　　我爸把我妈从村东头打到了村西头，闹得声势浩大，让我妈声名狼藉之下狼狈地带着我“滚”出了村子，开启了她悲剧的后半生。

　　而他们，双宿双栖，生了一双儿女，靠着征地的补偿金，开了超市，富足一生。

　　想到前世我和我妈的惨死，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恨意。

　　老天既然让我重生，就是让我报仇雪恨的。

　　“爸爸和小芳阿姨谈什么？爸爸是不是打算买小芳阿姨家的猪仔啊？是还要谈价格吗？”

　　我爸不知道我给他挖了坑，只顾着打发我，一边把我往出推，一边急急忙忙应和着：

　　“对对对，谈小猪仔价格的事。”

　　“买完冰棍不着急回来，在村口玩会儿也行，爸爸批准了。”

　　“哐当～”

　　我被无情推到了院门外，木门被落了栓，将我嘴里的话都堵在了门外。

　　2

　　我弯了弯嘴角－－送上门的机会，我可得把握住了。

　　从狗洞钻进院里，把插上的门闩卸了，我才快速走到村口的小卖部。

　　现在正是热的时候，小卖部门口的白杨树下坐满了乘凉的人，王奶奶也在其中，我故意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奶奶好！”

　　她阴损又泼辣，和我奶奶最不和，每次见到我都免不了揶揄我几句，今天也不例外：

　　“哟，这不是秀菊家的金疙瘩嘛。”

　　“抱着个金疙瘩，儿子也不生了，也不知道秀菊脑子都装了些什么浆糊。”

　　“没儿子养老，只能指着金疙瘩咯。还学城里人读书，也不看看自家条件，这不，昨天还在砖厂里热晕了，被背回去的。”

　　“这六月天的砖厂里都能蒸鸡蛋了，也就你妈最能干。”

　　我妈起早贪黑埋头在砖厂里烧砖搬砖，就是为了给我入学赚学费。

　　九一年的农村女孩子遍地都是，根本不值钱。

　　只有我妈，顶着我奶的压力，不仅在家家户户两三个孩子的情况坚决不生二胎，把全部的爱和关怀都给了我，还让我读书，让我往外走，去看收音机里说的广袤的天地。

　　我奶因为我妈不肯给她生大孙子，就处处给她使绊子。我要读书，她打死不肯给钱。

　　我妈硬气，没钱就自己挣。农忙之余就到处打散工攒钱，分分毛毛块块地给我堆未来。

　　这种敢想敢做又肯吃苦下力的我妈，落在同为女人的她们眼里，却成了笑话。

　　面对王奶奶的滔滔不绝，我将冷笑藏起，换上懵懂的面孔：

　　“王奶奶可别夸我妈了，我妈说了，村里最能干的就是你了。”

　　“你不仅庄稼种得好，猪也养得壮实。我妈就喜欢买你家猪仔，我妈说王奶奶家的猪最好养。”

　　我假装听不懂好赖话，对她就是一阵猛夸，在她喜滋滋的得意里，又无措地低下了头：

　　“唉，可惜今年不能买你家猪崽了。”

　　王奶奶扇风的扇子一顿：

　　“怎的？今年不养了？”

　　我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养是养的，只是要买小芳阿姨家的了。她去我家几次，已经说动我爸了，现在正在屋里和我爸谈价格哩。”

　　卖猪仔可是一项大进账，多少年了都被王奶奶家垄断了，她容不下其他人分这杯羹。

　　也不怪，她母猪养的好，猪仔存活率高。别人也有学她养母猪卖猪仔的，大都赔得一屁股债，只有她靠在卖猪仔早早修了二层小楼房。

　　王奶奶一听有人要断她财路，腾地站起身来吼叫着：

　　“什么？二愣子家的要抢我生意？大嫂可是跟我说好了的，借她一头母猪是自己养一窝猪仔，喂大了腌腊肉卖的。”

　　周芳死去的丈夫二愣子，是王奶奶的亲侄儿。她平时就对周芳婆媳颇多照顾，被亲人背刺，这口气就更咽不下去了。

　　我继续添油加醋：

　　“王奶奶，我没骗你。小芳阿姨说她家猪和你家猪是一样的，能给我们便宜点，还能赊账。小芳阿姨还在我家呢，不信你去问。”

　　周芳家的猪仔太多养不过来，确实说过要卖几只出去。而我爸也确实说过能赊账最好。

　　我家是买猪大户，一买就是三五头，王奶奶根本不允许别人撬走。何况那人还是她的亲嫂子家。

　　她捡起地上的蒲扇，骂骂咧咧地赶去我家探个究竟，身后跟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婶婆们。

　　3

　　王奶奶一行人畅通无阻进了我家院子，三下五除二推开了掩着的房门涌进了屋里。

　　等我嗦着冰棍儿回到家时，就看见我爸光着膀子只穿着大裤衩，被一群婶婆们围着骂。

　　“李长城，你干的是人事儿吗？二愣子尸骨未寒，你就跟那个贱货勾搭到一起了，这脸还要不要了？”

　　“你家秀菊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这大热天还在砖厂烧砖养小孩儿，你还是不是个人！”

　　我爸垂着头，满身大汗不敢回一句嘴。

　　想起前世，他拿着一条男士皮带，将我妈从村头抽到了村尾，叫嚣着我妈有了别的男人，偷完情皮带都落我家了。

　　自导自演的戏码，任凭我妈怎么喊冤，他都没有动容半分。

　　村里也有人来不太相信前去相劝，但是在我向来软弱难得露出这种锋芒的爸面前，也动摇了。

　　如果我妈偷情不是真的，我爸何至于好好的家不要了，闹得人尽皆知。

　　甚至连我都以为我妈是真的不要我们这个家了，所以哪怕她含辛茹苦带着我，四处工地打工，舍不得我吃一点苦头，我还是恨她怨她。

　　直到我车祸以后，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我爸和周芳才在我床边细数了他们的“光辉历史”，并以弥补的名义，给我办了葬礼。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妈被冤枉了好多年，而我也误会了我妈很多年。

　　“浪蹄子！打死你都不够解气！”

　　“我错了，二姑，我错了，别打了。”

　　屋里传出王奶奶噼里啪啦的耳光声，还有混着她咒骂和周芳的哭喊求饶声。

　　“大骚货！我侄子刚走你就耐不住了。吃我王家穿我王家的，还玩儿起了红杏出墙。老娘今天就撕烂你的脸，打断你的腿，让你浪。”

　　“怎么了吗？小芳偷杏儿吃了吗？爸爸怎么不穿衣服呢？是太热了吗？”

　　一位婶子把我揽在怀里，拍着背安抚道：

　　“可怜哦！小娃儿啥都不懂，眼睛要长针眼哦。天爷唉，做的什么畜生事！”

　　“云云别怕，我已经让人去喊你妈了。”

　　说着还狠狠瞪了我爸一眼：

　　“不要脸的东西，好好的家不要了，有你苦头吃！”

　　村里大多数人是同情和佩服我妈的，都说我爸那个软蛋能娶上我妈这个十里八村顶能干的女人，是祖坟冒青烟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和李家沾亲带故的村里人，自然会偏帮我妈这个可怜的女人。

　　哪怕毫不相干的人，也会赶上去啐这对奸夫淫妇一口。

　　4

　　村支书的院子里，周芳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和我光着大半个身子的爸站在人群中间，面对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和不堪咒骂。

　　我妈阴沉着一张脸，咬紧牙关，将我抱在怀里，死死盯着那两个人。

　　我知道我妈心里是恨极了的，但为了我，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她只会隐忍。

　　“秀菊啊，依你看这个事······”

　　我妈还没有说话，周芳的婆婆和我奶奶闻讯一起赶了过来。

　　一个不由分说一顿大耳巴子招呼在了周芳身上：

　　“二愣子到死都惦记着你，你对得起他吗？”

　　一个拍着大腿呼天抢地叫着：“要死了要死了，老婆子活不成了。”

　　一阵人仰马翻以后，村支书还是问我妈的意见，我妈嚅嗫着还没出声，我奶奶不干了，护短的她冲过去就狠狠推了我妈一把：

　　“没用的东西，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娶你个丧门星回来有什么用。”

　　“但凡你能生个带把儿的，我儿子至于做出这种糊涂事吗？”

　　“今天你不给长城把这事儿磨平了，我饶不了你。”

　　我妈抱着我一个趔趄，要不是后面的人扶了一把，我们母女都要一屁股坐地上。

　　我挤出来了几颗眼泪，装得楚楚可怜：

　　“你不要怪妈妈，是我给小芳阿姨开的门，我不知道她会偷吃我家的杏儿，以后我再也不给别人开门了。”

　　“爸爸衣服不是妈妈脱的，我回去的时候就这样了，大家都能作证，奶奶你别怨妈妈。”

　　搞搞清楚，红杏出墙滚床单的狗男女你不骂，骂我受害者的妈。

　　村里的婶子们在我的提醒下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指责我奶奶：

　　“就你儿子那样，生得起也养不起！还生儿子！”

　　“要这么说的话，李婶儿你也是个没用的，生得出儿子，还教不好儿子呢。勒不住裤腰带，啥丢人现眼的事儿都做，不如生个棒槌省事！”

　　“可不是。你李家丢人也别埋汰我王家啊。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不知道避嫌的吗？”

　　“养家糊口没本事，偷吃倒是有一套。”

　　“丑事儿发生在你家，到底是偷情还是强迫，谁能说得准。”

　　“与其倒打一耙，不如把自己儿子打断腿一了百了，省的出去偷腥丢人现眼。”

　　村里一半李家人，一半王家人。

　　这说话的明显是王家人，看不得我奶奶护短，就要把所有责任和脏水都泼到我窝囊爸身上，给他王家挽回点名声。

　　我奶哪里肯干，扯着嗓子着反驳道：

　　“她不跑我家勾引我儿子，我儿子能跟她勾搭在一起去？”

　　“送上门的贱货，不要白不要。”

　　“我儿子平时有多老实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是那个贱货勾引他，他怎么会犯错。”

　　“要我说，就是没男人馋狠了，看上我儿子细皮嫩肉的好相貌了。我劝你们尽早把这个贱货沉塘，别再祸害其他人了。”

　　“你们王家还要赔偿我儿子，补偿我家吃的亏。”

　　5

　　王奶奶一听我奶奶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侄媳身上，也顾不得对周芳咬牙切齿的恨意，冲上去就和奶互撕：

　　“呸！狗屁玩意儿，说不出个好话！”

　　“你儿子强奸了我侄媳妇儿，我要告他，要让你儿子吃枪子儿。”

　　周芳的婆婆也帮着自己的小姑子，对着我奶奶破口大骂：

　　“你赔我清白的儿媳妇。”

　　“老不知羞的，自己儿子什么货色自己不清楚？不是你家老头子拿了赔偿金，就你儿子那软蛋样儿，可能娶得上媳妇？”

　　我奶奶气得脸发白，冲上去就动起了手。

　　三人很快扭打在了一块儿，难分难舍，拉都拉不开。

　　我奶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虽是有名的泼妇，还是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半边脸肿如发面馒头，半张脸被挠得没有一块儿好皮，只顾抱着头哭嚎，狼狈又滑稽。

　　我看我妈拳头紧握，双目通红，抱着我的胳膊也在为不可闻地瑟瑟发抖，就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愤怒。

　　可为了我，她始终没有爆发，一忍再忍。

　　我反过去抱住她，轻轻说道：

　　“妈，烂黄瓜咱不要了，我不要你委曲求全。”

　　“妈，如果我将来嫁给一个像我爸一样的人，你希望我怎么做？”

　　“妈妈，给我做个好的榜样，好不好。”

　　我妈面露惊色，面色煞白地抱着我哽咽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咬着牙走去过给我爸狠狠两个耳巴子，打得我爸和我奶惊诧不已。

　　“你和周芳的烂事我早就知道了，为了云云我忍你好吃懒做，忍你妈作威作福。可你把我的警告当作耳旁风，不仅不知道回头是岸，还闹得人尽皆知。”

　　“软饭男，扶不起的阿斗，你就该烂在泥坑里。配不上我为你家当牛作马付出的一切。”

　　“这么喜欢周芳，何必狼狈为奸。我成全你们，祝你们白头到老，断子绝孙。”

　　我妈的突然发作把所有人都惊住了，毕竟在大家印象里，我妈只是个沉默隐忍的，像累不死的牛一样从早忙到晚的老实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奶奶，她为了她心爱的儿子，扑过来就要还我妈两巴掌，却被我抱着大腿动不得身。

　　我妈被村里其他人护在了身后，我奶奶近不得身，被架在人群里只剩咒骂。

　　而王奶奶更是瞅准时机，扑过来又给我奶奶补了两个大耳光。

　　6

　　因为场面实在太混乱，村支书暂时让各家领回了各家的人。

　　周芳怕会被婆家打死，死活不肯走，只能暂住在村委会里。

　　而我妈，带着我去了砖厂的宿舍。

　　她为我隐忍了五年，事到如今才肯抱着我嚎啕大哭，把她这些年当牛作为却不被奶奶尊重，不被爸爸爱护的委屈和艰难，都哭了出来。

　　等她哭够了，茫然地坐着发呆的时候，我劝她：

　　“妈，离婚吧。”

　　她一愣，似乎不相信五岁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还记得孙叔叔吗？”

　　我妈又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要不是外公外婆嫌弃孙叔叔家穷，为了给舅舅娶媳妇，一头猪加八百块钱的彩礼把我妈嫁给了我爸，我妈和孙叔叔早就走到了一起。

　　“孙叔叔在省城里卖拉面，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家，一直在等你。”

　　“妈，我爸不值得，你别再为了其他人委屈自己了。人都只有短暂的一辈子，我希望你后面的日子都是幸福快乐的。”

　　“妈，你总让我走出去，那你自己呢？围困在看不到天日的我爸身边，值得吗？如今有机会走出了，你也该走出去看看啊。”

　　“妈，只有孙叔叔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前世，我也是在我妈病死以后才知道，孙叔叔一直放不下妈妈。

　　哪怕妈妈背了荡妇的名声，他还是不遗余力四处找她。

　　只是我妈自觉没脸，总是躲着他。只在临终之际，才和心里的那个人见了最后一面。

　　前世我被我爸蒙蔽，以为孙叔叔和我妈真的偷过情，所以对他提供的帮助果断拒绝，并对他怀恨在心，各种当面咒骂。

　　以至于临死之际，知道了事情真相以后，悔不当初。

　　如今重来一世，不管我妈信不信，我都将前世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7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下定了决心，领了砖厂的工钱，带着我去跟我爸摊牌了。

　　依然是村支书的院子里，我妈果断提了离婚。

　　我奶一反常态，安静如鸡，不仅没有闹，还眼中露了几分惊喜。

　　我爸明显有点不知所措，望着我妈结结巴巴：

　　“离婚？这······”

　　他不是怕离婚，是怕我妈要分走他家里的田地房屋，和那头耕地的牛。

　　我妈冷笑着撕开了他们的遮羞布：

　　“离婚给周芳和她肚里的孩子挪位置！李长城，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怕我离婚分走你的家当？你家除了那头耕地的牛，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值得我去分？”

　　“再说了，物件再重要，能重要过周芳肚子里你妈的乖孙儿？”

　　我爸心里的小九九被当众扒开，一瞬间脸被涨得通红：

　　“你······你怎么知道！”

　　人群里也炸开了锅：

　　“什么？周芳有了？”

　　“孩子都搞出来了？多久的事儿啊？”

　　“啧啧啧，真够不要脸的······”

　　“造孽哦，李家祖坟炸裂了。”

　　这一记惊雷，是我送给他们的大礼。来回报他们这么多年来，对我妈的颐指气使。

　　我奶见事情败露，把她心爱的孙子暴露了出来，而她心爱的儿子也成了众矢之的，顿时暴跳如雷：

　　“秀菊，你含血喷人，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我妈苦涩地笑了笑：

　　“那依您看，是请个医生看一下好呢，还是让你孙子生在外面跟别人姓的好？”

　　我奶急了，一拍大腿就指着我妈咒骂：

　　“你个恶毒的贱蹄子，说什么浑话！”

　　“我的孙子怎么可能跟别人姓，我李家好容易有个孙子，自然跟我儿子姓。”

　　这就是间接承认了。

　　我妈笑笑不说话了。

　　王奶奶顿时睚眦目裂，气得都要吐血了，起身就要对周芳大打出手。

　　我护短的奶奶生怕她的宝贝孙子没了，赶紧冲上去相拦。两个人又纠缠在了一起，打得难舍难分，动静更是出奇的大。

　　村支书满面怒火地拍了桌子：

　　“够了！”

　　“别在我村委会里撒泼打滚！”

　　然后软着脸问我妈：

　　“秀菊，你说要离婚？还有余地吗？”

　　九一年的农村离婚并不多见，甚至会把离婚当做很不体面的事来看。

　　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念头，其他人也开口相劝：

　　“离婚不至于！狠狠打一顿娼妇出出气就好了。”

　　“夫妻之间，打打闹闹都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啊是啊，云云还小呢。再生个儿子，把日子过起来比什么都强。”

　　“再说离婚了后面怎么做人？你还那么年轻！”

　　我妈骨子里就是个打定主意会坚持到底的坚韧的人。

　　否则，她也不会因为外公外婆把她“卖”给我爸后，跟他们彻底翻脸，老死不相往来。

　　能在李家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一方面是出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观念，另一方面是要给我个完整的家。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我妈无动于衷：

　　“只凭一个女人，是成不了事儿的，更怀不了孕。我要打要杀，也只会对管不住下半身的自家男人。”

　　“但我嫌他脏，根本不想再碰他一根汗毛。如今我没有别的诉求，就要离婚！”

　　“李长城和周芳有情有义，我不想做这个拦路石。加上周芳肚子里到底是条命，草菅人命，我做不到。”

　　我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让我爸呆若木鸡不敢与她直视。

　　王奶奶还不大不信，伸着头又问我妈：

　　“周芳真有了身子？”

　　我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婆婆和李长城都知道！”

　　王奶奶又恶狠狠地瞪向了我奶，事关李家孙子，我奶奶目光闪烁，到底心虚地别过头去，没有否认了。

　　王奶奶气得牙痒痒，死死盯着周芳，胸口剧烈的起伏，已经表明了她深深的恨意。

　　周芳怕挨打，也没有家可回了，只能柔柔弱弱含着星光点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我爸。

　　我爸看不得他的心肝肉流泪，暗暗拽了拽我奶奶的衣角，示意我奶赶紧答应我妈离婚的诉求，好成全他与心爱的人双宿双栖。

　　我奶脖子一昂，摆足了气势：

　　“好！离婚就离婚！”

　　“但家里的一根线你都别想带走！丫头片子我们不要，你想要你带走！”

　　“我儿子能再婚，大胖孙子还能给我生几个。丫头片子，你带着。”

　　说着，还狠狠推搡了我一把。

　　我妈一把接住我，瞬间红了眼眶。

　　不是为了钱财，也不是与这个家多难分难舍。而是因为我奶奶把活生生的我当个垃圾一样一脚踢开。

　　8

　　我妈还没缓过来，我马上挣脱她的怀抱，抱上了我爸的大腿，哭着求道：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是因为我买冰棍回去晚了让你为难了吗？”

　　“爸爸，我不要和你分开。我可以帮小芳阿姨带孩子，我也能帮你洗衣做饭，过两年我还能给你喂猪养牛。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妈大惊失色地冲过来拉我，却被我迅速闪身躲开：

　　“别碰我，你走，赶紧走，我不要你，我要帮我爸和我奶赶你走！”

　　又仰着头含泪对我爸喊道：

　　“爸爸，我姓李，我是你的女儿，我不要叫别人爸爸，我只有你一个爸爸。”

　　周遭人窃窃私语了起来，有些心软的直接抹起了眼泪：

　　“云云真可怜。”

　　“宁愿跟着要饭的娘，不能跟着当官的爹啊。小云云傻啊，你爹有了其他孩子，哪里能容得下你。”

　　“你这爹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养你啊。”

　　男人微弱的自尊心，和对我些许的亲情爆发了，对我妈一阵咆哮：

　　“你要离婚就自己走，云云姓李，是我李家的种，你别想带走。”

　　我奶奶还想说什么，被我爸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我妈站都站不稳了，被人搀扶到了我跟前，弯下腰拉着我的手，泪水涟涟：

　　“云云，你不要妈妈了吗？妈妈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和妈妈走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

　　“妈，梦里的事，别忘了。”

　　“你是我的好妈妈，我不会是你的坏女儿的。”

　　我妈一愣，想到了我昨晚的话，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悲伤里抽离出来。好半天转过身去，对着村支书说道：

　　“李叔，我什么都不要了，云云也不要了，但我需要一个容身之地。村尾他家那块儿堆柴的废地给我吧。过两年在那里盖个房子，方便我就近照顾云云。”

　　我妈到底没有辜负我的苦苦相劝，把那块儿会被建高速路的地占了过去。把我留在了李家，帮我们母女讨债。

　　上辈子，我爸和周芳靠着这块儿地起的家，过了安稳的一生。这辈子，我当然不会成全他们了。

　　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我爸签字画了押，毫无在乎地把那块儿废地给了我妈。眼神里甚至还流露出了对我妈毫无眼光的鄙视。

　　我妈浑然不在意，只抱了抱我，然后流着泪拿着几件衣服狠心一扭头就走出了村子。

　　我目送她离开，也红了眼眶。

　　这一世，你终于清清白白地走出了村子，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妈妈你放心，等我一年，一年后我就会跟你走了。

　　9

　　我妈走后，我奶奶对我这块儿吃闲饭的狗皮膏药恨之入骨，骂骂咧咧拧我耳朵。

　　我爸拦下了她：

　　“妈，你也不想想，云云我都养了五年了，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

　　“她乖巧听话，不说她能帮你带孙子，只说花在秀菊身上的彩礼，不得成倍换回来？”

　　我奶奶转了这个弯来，不再赶我走，却开始颐指气使让我干家务做农活儿。

　　我无所谓，做就做。

　　只是做饭的时候点了厨房，然后在滚滚狼烟里抹着一脸锅底灰，带着我奶奶打肿的脸站在村口嚎：

　　“我不是故意的。水井太远了，桶也提不动，等我到家的时候火就烧起来了。”

　　嚎得村里人心都碎了，纷纷指责我奶奶太恶毒，使唤一个毛孩子做饭。这厨房烧了不打紧，孩子烧毁了可怎得了。

　　连村支书的老婆也去家里给奶奶做思想教育，火太危险，孩子还小，不能动。

　　我爸好脸面，被村里人围攻到家以后，对我奶奶发了好大一通火。奶奶在爸爸的怒火里终于收敛了些，只让我放牛。

　　顶着炎炎烈日，我把牛赶到了王奶奶家的地里一顿啃，在她叉着腰站在我家门口骂的时候，我露出被牛绳子勒破皮的掌心，哭得瑟瑟发抖：

　　“王奶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黄牛太重了，我拉不动，手上都出血了也拉不出去。”

　　王奶奶嘴损，但是心不坏。

　　对我这个没妈的孩子，还是下不了手，只指着我家的院子不断咒骂。把我奶奶骂出来了，两个人互相喷了好一阵口水。

　　等王奶奶被拉走了，我奶奶又把怒火发泄在了我身上，当着大家的面，对我又踢又打，嘴里不停喷粪。

　　村里人看着晒得漆黑又瘦又小的我，被打得上蹿下跳，哭的撕心裂肺，又是一阵指责：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黑心肝的啊，好好的儿媳妇给气走了，又磋磨亲孙女。女人进了她家的门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摊上那样的爹，只能骨头都不剩。”

　　“李长城，你死家里了吗？眼睁睁看着你女儿被打死吗？”

　　顶不住村里人的七嘴八舌，我爸明令禁止我奶奶再使唤我了。我抱着我爸的大腿，感激涕零：

　　“爸爸，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你就是我的好爸爸。”

　　我会回报你的，真的！

　　回报你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10

　　我的好爸爸最近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虽然他这边的障碍解除了，可周芳那边的阻碍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