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意识到我弟不对劲,是从上周末我回家开始。
周五晚上,我收拾包时发现充电线落在学校宿舍了,于是想到我弟房间里去找一根。
拉开床头柜,一抹熟悉的红色映入眼帘。
是一条叠得板板齐齐的——吊带睡裙!
是我的。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了,反正印象里是穿过好几年,也丢了好几年。
如今就这样诡异地躺在了我刚二十岁出头的弟弟的抽屉里。
我一整个蚌埠住了!
……
晚上吃饭,我心不在焉。
我妈问我工作找怎么样了,人谁谁家的姑娘大三就到什么知名企业实习了,一个月多少多少钱的。
我吱唔了一阵,说了句,「妈,我想考研。」
我妈摔下筷子,原地炸了。
「考研?想昏头了你!毕业了不赶紧挣钱给你弟成家立业,还想让我再供你三年啊?」
其实我家倒也没有困难成我妈说的那样,只是我妈自己的心结过不去。
一说到这类话题,她就自动开启了祥林嫂模式:「当年你爸那养鸡场赔得裤子都没了,家里拢共就能凑出一个人的学费,为了能让你安心念下去,晓阳考上重点高中都没念。告诉你啊周晓晴,你欠你弟的多了——」
「你说谁欠的?」
门开了,我弟回来了,表情浑不吝,口吻拽拽的。
「你跟爸既然没本事供两个,当初就别生那么多啊?」
「嘿你个吃饱了摔锅的小白眼狼,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拉去计划生育了!」
我妈气得脸绿,操起手边的扫帚疙瘩就砸。
我拦在中间和稀泥,我弟趁机从我胳肢窝底下溜出去,似乎还在我的腰上掐了一把!
我浑身一凛,一股莫名的凉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他刚才……这什么小动作?!
从窗户瞄出去一眼,我弟正在水台那边洗脸。
长袖T恤挽到胳膊肘,黝黑的小手臂散发着少年精壮的荷尔蒙。
我去市区上大学以后,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
不知不觉中,我弟长高长壮也长帅了,仿佛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豹子了。
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是这个家里最“宠”我的人。
「真不知道你给他下什么迷魂药了。三句话不来,就知道护你。」
我妈放下碗筷气呼呼进屋,我茫茫然站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
哎?什么东西被塞到口袋里了?
我惊讶地拽出来,原来我弟刚刚“掐”了下我,是因为——
偷摸塞给我了一只那么厚的信封?
打开来,一沓红彤彤的钞票,五千整。
里面卷着一张字条:「我代练赚的,别跟爸妈说,赶紧拿去报考研班。」
我懵了。
我想考研。早有念头,但始终没想好怎么跟我妈说。
两个月前回家,我只是在我弟电脑上浏览了一下报名网站,他却懂了。
我心里暖暖的,百感交集。原来刚才是我自己想龌龊了。
但抽屉里的红睡裙的确是我的没错。
我弟一声不响地藏在自己房间,总不会是为了镇邪吧!
我心里还是讪讪的,毕竟他高中都没念,别是三观带歪,误入歧途了吧?
想起跟我弟从小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我只道他对我好,但我们之间很少交流。
成年以后就更是,他似乎总有自己既定的目标,大多数时候都在虚拟世界里搬着砖,然后一如既往的把自己获取到的所有优待和利益,一点点搬到我身边来。
我愁到失眠,完全不知道该拿这种事怎么开口。
且更加不敢搜索一些关于“发现亲弟弟藏自己的私密衣物怎么办”之类的词条。现在大数据可怕到令人发指,我弟这种计算机达人——
哼哼哼。
第二天一早,我还睡的迷迷糊糊,就听我妈在院子里叫嚣。
原来又是逼我弟去相亲。
「没兴趣。」
我弟坐在电脑前冲五杀,眼也不眨地说。
我穿着睡衣晃荡出来,「妈,怎么了?」
「怎么了?」
我妈一腔邪火又冲我头上了。
「上礼拜去相亲,我是拉下多大的面子求人家刘姨给介绍的姑娘。你是不知道你这好弟弟有多能耐?一言不合跟人家女孩动起手来,脸叫人挠得跟猫抓似的!」
我目瞪狗呆。
我妈继续高能输出:「周晓阳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整天就知道堆在电脑前,一没学历二没本事,你将来可怎么办?我不管了!周晓晴你自己看看办,将来你养你弟一辈子吧!」
「我不喜欢女的行不行?以后别再给我安排相亲。」
周晓阳拔起凳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另外,我能养活我自己,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我妈气得快心梗,却只有我把那句话当了真——
我弟排斥相亲,难道真的是因为……
想起他偷偷藏起来的女式睡衣。
我彻底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