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鸡汤熬好了。
袅袅烟气间,道路尽头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少年。
少年停在这锅汤面前。他约摸和我同龄,一身墨白服饰,唇瓣干裂,发丝潦草,脸上有血,鞋面有泥。
他的眼神如饿虎,盯着我浑身上下看,又转而看进那沸腾的汤水中。
“你想吃吗?”我下意识发问。
他抬眼将我扫一遍,轻微点了头。我看到他领口已被利刃撕开,脖颈却依然雪白完好。
我拿起汤勺,尽量舀了几块好肉,将一个小碗递给他。少年伸手来接,指甲间也是血与泥。
他极快喝完,又一次抬起虎一般的眸子,盯得我握勺的手一震。
“还要?”
“嗯。”
又是一碗。这一次,想着病榻上的父亲,我没有给他太多肉。然而碗刚递到他跟前,少年却猛地擒住我手腕,力大惊人。
半晌,他手指轻移,勾住我腕上的银镯,一个巧力,银镯便归他所有。
他转身离去。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盯着他的背影,直到
道路另一边传来疾速的马蹄声。
“小妹妹,天山门是在这之上吗?”一个侠客俯身发问,我点头,正要提醒他崖中危险,他却极快地打马而去,只留下一句“多谢。”
我低头去撇汤上的杂质,听见打斗声响起。抬眼望去时,方才那问路的侠客已从马背上坠落。
惊骇的目光中,我看到少年收剑。一身墨白衣衫,眼神狠戾如虎。
他看我一眼,牵住躁动的马屁,利落地翻身上去,一骑绝尘。
那是我和裴望津的第一次照面,那年,我们双双十三岁。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裴望津,他的血,能让人长生。
十几年前有人向皇帝进献了一个药方——寻一家祖上三代都没有疾病史的世家之人长期服用,直到这家人生出一个带红斑的孩子。
刺破红斑,饮下血,红斑之主命陨,寿命渡给饮血之人。
裴家被皇帝选了来试药,而裴望津就是裴家生出的第一个带红斑的孩子。
“这是带红斑的小公子!”产婆刚向宫中内侍报完喜,转身回屋,那长生药裴小公子就已被不知名的人劫走了。
皇家武士一路追踪,追到了天山门。可最后,却没一个活着出来。
皇帝震怒,命人将天山门捣毁。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天山门从仙城变成炼狱。
再次和裴望津相见,已是十年后。
那时,我是京城最繁华的往来场所——铃音阁的头牌歌妓。
而裴家已被皇帝灭门,裴望津成日在皇城之上,脚尖轻点金瓦,飞檐走壁,侍卫们从来无法近身。
“你们说,皇帝成日眼睁睁地看着那长生不老的灵药在自家宫殿上飞来飞去,却吃不到嘴里,得急成什么样?”
“嘘!你喝了多少?这事也敢议论!”
“嗐,皇城上下,谁不议论?我只是好奇,那裴望津倒底多大的本事,整个皇宫竟然没一人能拿下?”
“如何拿得下?裴望津,你们见过没?那眼睛,跟虎一样!”
我听她们说完,这才步伐柔缓地下了楼。
“哎!念心姑娘来了!”她们争相跟我打招呼。
扫视到等我的那个男人,我笑容更甚。
男人已站起身,一身琅环玉佩,纸扇轻摇,身旁三个随从。
我压住心中反感,温声招呼:“王爷。”
李渊满意地点头,一只手伸来,握住我的肩膀往前一拽,我被他指缝间的玉扳指冰得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