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我被人渡了长生。
长生术是海国的一个邪术,需一个祖上三代都未曾有过习武经验和任何病史的世家,长期服用一个药方,便有几率生出一个身上带红斑的孩子。那红斑之下的血,喝了便能长生。
此后,只要无分尸断首、五脏六腑俱陨的大遭遇,长生之人的任何伤势都能飞快自愈,直直地,往一百余岁而去。
但这邪术与我家无缘。我的祖上世代习武,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到了我这一代,新仇旧恨的诸多前尘客却在某一个晚上聚集起来,将位于蜀中的“沈堂”一举灭门。那晚母亲带着我骑马远走,到了海国边界。
我们都身负重伤,命悬一线,但母亲挥手谢绝了那碗递到她嘴边的血,指着我,要我饮下。
她是海国的公主。那晚,我被续上长生。红斑血的主人是个刚出生不过三月的男婴。
我回到沈堂故居,研习家门剑法,又自创心法,数年后出山入江湖,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但不曾归顺于任何一个门派。
又几年,我已是天下第一剑客,看尽世事纷争后,我踏上天山归隐,从此江湖只留下天山君的名号。
就在我以为我余下的一生都将付于这皑皑的雪山之时,某一日,一匹瘦马马蹄急促,追着我的飞雪,响彻了整个天山。
“沈不改,沈不改!”
叫我的是个女子。她孜孜不倦,我终于停下马,侧身回望。那瘦马已累得吐白沫,马上的女子却一脸精神:“你就是沈不改吧?我叫东未名!我能拜你为师吗?”
她一身潦草,看装扮是海国人。上身围着一件厚实的淡紫色胸衣,露出肩膀和腰腹,手臂上缠着层层布条,隐约可见深深的刀痕。
打量完,我蹙眉否认:“我不是沈不改。”又策起飞雪准备离开。她不依不饶地挡到我身前,一双大眼执着而闪亮:“你定是沈不改!方才山下的炭火铺子里,我看见一个孩童叫你不改叔叔了!”
我不动声色地轻眯眸子,看来她跟踪我多时了。
“我不收徒。”
“哎呀,你这人,对小孩子这般热忱,怎的对我这般冷淡?”她故作可怜地皱起鼻尖,不知分寸地凑近:“你看,我也是小孩子,被人废了武功的小孩子。”
一股女子气息突地袭近,我心中一凛,轻轻躲开,侧目瞧她:“你如何被废武功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不想告诉你,但我能告诉我师傅!”她嘿嘿一笑:“怎么样,要不要当我师傅?”
我冷笑一声:“那我就不听了。”刚牵住缰绳,她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将一个金漆印章递到我眼前,语气沉闷:“我浑身上下,就这个东西值钱,是我家族的金漆。你行行好,学会了你的心法,我就能重新习武了!”
望着那枚金漆,我的目光模糊起来。
她等我作回应,百无聊赖地绕着我的飞雪,口中兀自念叨:“怪不得你跑这么快,原是有一匹这么好的马。”
东未名从层层裤腰处拿出一朵紫花,递到飞雪嘴边,兴致勃勃地引诱:“乖马儿,让你主人收我为徒可好?这紫花苜蓿是我好不容易摘到的,你吃了,可要帮我忙!”
飞雪嗅嗅,胃口大开,张唇就咀嚼起来。我看她继续在裤腰里翻找什么,频频露出白皙的裸肤,急忙撇开视线,清嗓正音:“第一件事,在外人尤其男子面前,不可这般张扬。”
“啊?”
我冷睨她一眼,喉中叹息:“做我的徒弟,须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