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秘殿正中,听着幽幽喜乐从前院传来。
今天,是我的姐姐许婳和太子周容时大婚的日子。
世人皆知,许婳学富五车,澧兰沅芷,惊才绝艳。
可世人不知,除了许婳,许相国还有一个叫许桑的私生女。
许府的人常常这样评价我——许桑,胸无点墨,杀人无数,恶劣异常。
所以,许婳的大婚之日,也是我将被秘密处死,为她祈福的日子。
祭品已经摆好了,还缺一件,那便是我的头颅。
侍卫的大刀抵在我脖颈处,我早被喂下软骨散,双手也被麻绳束住,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但近在咫尺的死亡并不让我害怕,我只觉得解脱。
喜乐声再次传来,透过窗柩,我看见许婳踏上了迎轿。
侍卫扬起大刀,我坦然地闭上双眼。下一瞬,府中却传来奇异的响声。
我睁眼,看见许多蒙面人从檐上跃下,打杀声震耳欲聋。要杀我的侍卫顾不得杀我,挥着大刀冲出了秘殿。
我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热闹般地走进前院。府中早已没了蒙面人的身影,可下人已然乱作一团。
我觉得好笑。
身上的软骨散不断发作,我一个趔趄,就要跌在地上,突然有人扶住我。
我转身,看见一男子。我曾在府中的画像上见过他,太子周容时。
只不过,他比画像上更加俊美,仿佛一轮皓月破窗而入。
他神色严肃,开口却是无比温润的声音:「阿婳,原来你在这里。你还好吗?」
原来周容时是将我认成了许婳。
但我并不意外,他只见过许婳的画像,而我的相貌和许婳有七分相似。
还不等我回应他,他轻轻解开我手上的麻绳,又礼貌地搀着我,急匆匆地带我向前殿走去。
我顺势倚在他怀里,抬头,眼前是他的脖颈。
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很好看的脖颈。
只需被我轻轻一拧,就能被拧断。
若我杀了周容时,圣上一定会下旨将许相国府满门抄斩。
我这样想着,又幻想着府中人的死相,快意不断从心底涌起。
我伸出手,正要触在周容时的脖颈上,突然听见许相国,也就是我爹的咆哮声:「阿婳居然被劫走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周容时扶着我走进前殿:「阿婳在这里!」
接下来一定会有有趣的事发生。我这样想着,收回手。
果然,惊魂未定的许相国和夫人喜出望外地向殿门处望来,可当他们看见周容时怀中的人是我时,他们的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白。
夫人愣了半晌,才佯装哭啼:「阿婳,你可吓死娘了。」
许相国也矫饰伪行地迎上来:「多谢太子殿下救下小女。今日皆是老臣思虑不周,还请太子殿下将罪!」
我轻笑出声。
我身上的秘密,远不止我是许相国的私生女这么简单;许婳又在接亲时被莫名其妙地劫走,许府根本无法对圣上交待。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忍着厌恶,顺着周容时,将我认成许婳。
周容时扶起许相国,语气严肃:「相国不必如此。今日之事实在蹊跷,那些蒙面人更是来源不明。此事还得待我回宫禀告父皇后,再从长计议。」
夫人惶然地将我掩在身后:「阿婳今日受惊,不如暂且将大婚的事放一放。」
「婚事可以暂缓至一月之后,但现在局势不明,阿婳最好能入宫待嫁。夫人放心,容时会照顾好她。」周容时的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各怀鬼胎的许相国和大夫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无奈地点点头。
于是,我在全府人惊恐的神色下,大大方方地踏上了入宫的迎轿。
许婳的陪嫁丫鬟阿杜跟着我上轿,愤愤低声道:「老爷知道你心似蛇蝎,他觉得你入宫后,定会为相国府带来灭顶之灾。」
「心似蛇蝎,」我勾起嘴角,「不错。」
「所以老爷让我带话给你。若你能在宫中安分一些,待老爷寻到大小姐后,会设法将你换出。你若愿意保全相国府,便将这锦帕向窗外甩甩,老爷会看见。一切事成之后,老爷会将你身上剧毒的解药给你。」
听到解药二字,我微微一愣,许相国倒是真会将人玩弄于股掌中。
「好,」我含着冷笑接过锦帕,向窗外甩了甩。
不过是保全相国府而已。
可是,许相国没说,不准我做侮辱相国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