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我被服务六年的互联网公司裁员了。

　　人事主管笑得和蔼，递给我一箱薯片。

　　「这是离职礼包，还有N-1的赔偿金，来，把协议签了。」

　　消息太突然，绩效也没发。

　　于是，我试探着问：

　　「马上就要过年了，能不能等年后再……」

　　话音未落，刚还笑眯眯的刘总，立马垮下脸，呵斥我：

　　「听得懂人话吗？你是哪根葱敢跟公司讨价还价！」

　　我不服：「凭什么N-1？我要N+1。」

　　他大怒，指着我的鼻子。

　　「好好好，给脸不要脸是吧！」

　　「何铮，我正式通知你，你存在严重违纪，被开除了！」

　　「公司一分都不赔！」

　　1

　　草！

　　这无良公司！

　　这垃圾人事！

　　年前裁员，黑绩效奖金就够恶心人了。

　　居然敢提N-1黑两个月工资。

　　甚至诬陷我严重违纪，妄想一分不赔？

　　火气噌噌往上冒，我的拳头能捏出水。

　　刘总见我不作声，耍起了恩威并施的老把戏。

　　「小何，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一批被裁的，都是拿的N-1，你看人家放过一个屁没有？还不是乖乖签协议走人？」

　　「还有，你也别想些有的没的，学人打官司。」

　　「公司有法务，你耗不起。」

　　「还有……」

　　他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敢搞小动作，公司的背调，分分钟让你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

　　背调？

　　我心里一咯噔。

　　看吧，为什么那么多被违法裁员的人，会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

　　资本，早把割韭菜那一套，玩得明明白白了。

　　同行业招人，要去前公司做背调。

　　与公司有纠纷的，统统不要。

　　所以，他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无法无天！

　　所以，他们能把员工，当黑奴使唤！

　　我低着头，目眦欲裂。

　　何铮，要冷静……

　　刘总见我不反驳，以为我被唬住了。

　　他笑了笑，缓和了语气：

　　「公司景气的时候，给你发四万一个月。」

　　「现在公司不景气了，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这样，你爽快点签字，我念在你过去的苦劳上，还是给你N-1。」

　　报恩？

　　我气笑了。

　　踏马公司剥削我，我还得感恩戴德？

　　不想做无谓的争辩，我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刘总大喜，追出来喊：

　　「给你半个钟。」

　　2

　　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工位上。

　　本想登录企业邮箱拷贝点资料，无奈发现邮箱被封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手心发抖，立即登录OA。

　　还好，由于没有正式办理离职手续，员工账号还在。

　　于是，我立马导出「有用」信息，多重备份。

　　其实这事，本来应该早做准备的。

　　可前几天，公司批准了我的春节加班申请。

　　我以为，这批裁员轮不到我。

　　没想到，我们部门，只裁了我。

　　想当年，我一毕业就来了这公司。

　　以为足够努力就会有出头之日。

　　前辈不肯啃的硬骨头，我学着啃。

　　一年365天，不敢休息，天天加班到晚上11点。

　　终于，级升了，工资涨了。

　　谁知，点滴血汗，最后都成为了我被裁员的催化剂。

　　「喂，何铮，资料已经准备好了，过来签吧。」

　　刘总的语气，没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看了看时间，才过了十五分钟。

　　「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顿了顿。

　　快过年了。

　　「刘总，N+1，行吗？」

　　只要公司给我N+1，我就满足了。

　　对面没有犹豫，「N-1，已经是公司最后的仁慈。」

　　那……既然这样。

　　「我需要一份，书面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很合理的诉求。

　　结果，刘总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有病？」

　　「我已经给你的邮箱发了解除通知了，非得我公告天下你被开除了是吗？」

　　「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被开除的状态了。」

　　「爱签不签，限你十分钟内收拾东西滚蛋！」

　　「还有，手脚放干净一点，如果公司少了任何东西，都算是你偷的！」

　　3

　　刘总指使安保把我赶了出去。

　　回到家，我查了一晚上小绿书。

　　冷汗淋漓。

　　刘总，太阴险了。

　　他说他给我发了邮件，却反手封了我的邮箱。

　　那么，我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被公司违法开除的。

　　他叫我滚，看似是在气头上。

　　如果，我真走了，不上班了。

　　那就上当了！

　　因为，公司可以用「旷班」作为理由，开除我。

　　那我，就真的是严重违纪了。

　　你们说，摊上这种卑鄙小人，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我照常打卡上班。

　　思来想去，打算在刘总面前晃晃。

　　晃到过年加班，三倍工资，外加绩效。

　　没想到，才晃了一天，刘总就沉不住气了。

　　「你还来干什么？」

　　「你已经被开除了，进入公司是违法的！」

　　「我可以报警抓你！」

　　报警？

　　正合我意。

　　我不断地激怒他，一会说我没同意被开除。

　　一会儿说我不知道被开除。

　　反正，「我要为公司奉献终身。」

　　「至于，为什么我没事干，那是因为领导没给我派活，那不关我的事。」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吃光茶水间的零食，保持体力找刘总吵架。

　　两天后，刘总破防了，咆哮着给我普法。

　　「你这个法盲，你以为你不同意有用吗？」

　　「公司有证据，证明你存在严重违纪行为。」

　　「法治社会，就算你去劳动仲裁，也没用！」

　　我捂着耳朵，坚持：

　　「我要书面通知。」

　　僵持了几天。

　　年二十八，刘总报警了。

　　4

　　警察来了，觉得这事好办。

　　他问刘总：「你不是要开除他吗？你给个书面通知不就行了。」

　　刘总吞吞吐吐，坚称已经发过邮件了。

　　「警察同志，他违法进入公司，他这是无理取闹，我要告他非法闯入！」

　　警察一听，略显震惊。

　　我也笑了。

　　我都搞不懂，刘总怎么敢真的报警？

　　当领导当傻了吗？

　　以为全世界都得听他的？

　　我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诉求是一定要拿到书面通知，加盖公章。

　　因为，邮箱截图，肯定会被刘总反驳说是伪造的。

　　提供不出原件，法官不会支持我。

　　警察说，没问题，这事好办。

　　他让刘总出去准备，叹了口气，委婉地提醒我：「你想仲裁是吧？仲裁也不一定赢，就算赢了，他们也可以拖着你，耗着你。」

　　这些，我都明白。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整个协商过程，刘总一直高高在上。

　　我已经被欺负到这份上了，还能当缩头乌龟吗？

　　警察闻言，又叹了口气，催促刘总搞快点。

　　过了一会，刘总姗姗来迟。

　　书面通知倒是带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