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五年，向珊回国。

　　彼时她已经是首都大学最年轻的化学教授，即将嫁给疼她如命的富豪。

　　一场投毒案，她来到我曾经就职的警局做笔录。

　　言语间不经意问起我：

　　「徐子祥呢？高升了吧？」

　　同事却向墙壁抬抬下巴：

　　「那儿挂着。」

　　三十名已牺牲缉毒警察的照片整整齐齐排列。

　　而我悬挂在首位。

　　2024年10月11日，国内最大毒枭落网。

　　我的遗物重见天日。

　　日记本里写着：小珊，云江有4060公里边境线，但我爱你的年岁比它更长。

　　1

　　首都大学最年轻的化学教授被警察堵在了教室里。

　　为首的警察向女人出示了证件：

　　「向珊女士您好，经调查，您的学生涉嫌参与三日前的酒吧投毒案。」

　　「作为他的导师，我们有必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刚下课，大部分还未离开的学生见到这一幕，轰然讨论起来。

　　向珊冷静地点头答应，走了两步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稍等，我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此刻的我，正好站在向珊身侧。

　　她的手穿过我身体，掏出手机。

　　望着女人的脸，我突然恍惚几分。

　　原来她叫做向珊。

　　我已经在人世间飘荡了很久。

　　一个月前，我重新拥有了意识。

　　有一种执念指引着我，穿梭过重叠山河，让我来到了这个女人身边。

　　那边向珊已经语气温柔地同电话里的男音讲完。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前走，只留下一群学生偷偷拍照议论。

　　我跟了上去。

　　整个警局里没有其他报案人，仿佛全体等待着向珊。

　　向珊落座后，警察开始了例行询问。

　　她态度淡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问题。

　　没过一会儿就表情不耐烦：

　　「你们要调查投毒案，怎么问的问题都跟我男朋友有关？」

　　另一边，几个小警察压低声音议论：

　　「还是个教授，怎么脾气这么大？」

　　「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学生。」

　　话音刚落，一个女警端着水杯走过。

　　屈指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我莫名觉得她很熟悉。

　　难道她是我生前认识的人吗？

　　女警把水杯放到向珊面前，接替了先前问话警察的位置。

　　向珊跟她对视，显而易见地顿了顿。

　　情绪有所收敛。

　　「好久不见，李清夏。」

　　李清夏点点头以作回应：

　　「你出国五年，没想到回国再相见还是在警局。」

　　向珊默默良久，再抬头时眼中复杂被释然替代，笑问：

　　「徐子祥呢？高升了吧？」

　　李清夏抬抬下巴，示意向珊朝后看：

　　「那儿挂着。」

　　2

　　警局墙上，三十张照片静默而立。

　　第一张照片上，赫然是我的脸。

　　不，是我生前的脸。

　　现在的我脸上布满纵横的刀疤，连器官也有多处缺失。

　　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不过应该很惨。

　　向珊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那些真的是职位表。

　　她问：「怎么是黑白的？」

　　「人死了，遗照当然是黑白的。」

　　向珊怔了怔，转头的动作缓慢地僵住。

　　半晌，她才面无表情地起身。

　　「别开这种玩笑，祸害遗千年。」

　　「再说了，」向珊咬咬下唇，带着些愤恨看向我的照片，「死了更好，渣男的报应。」

　　警察们下班前，向珊被她男朋友派来的律师接走了。

　　那一整天，她一个人抱胸而坐，拒绝再回答更多问题。

　　我挨着向珊坐在车里，见她神情冷漠，也心思低沉下来。

　　我……是个渣男？

　　我真的辜负了向珊吗？

　　有一瞬间，我甚至愧疚到想要就此离开。

　　可是向珊忽然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

　　车子半道转弯，驶向我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

　　三十分钟后，我跟着向珊下车。

　　她停留在一户人家门口。

　　举起的手想要敲门，却始终僵在半空。

　　直到里边的人突然自己打开了门。

　　向珊瞪大眼睛，却在看清那人的瞬间愣住。

　　老阿姨好奇地打量向珊：「你找谁？」

　　「请问徐子祥奶奶在家吗？」

　　老阿姨蹙着眉，再次看了向珊几眼，忽然惊讶地发问：

　　「哎呀，你是小徐那个女朋友是吧？」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摆手：

　　「看我这记性，你们好像分手了来着。」

　　「小徐奶奶呀前几年得了老年痴呆，今年去世了。」

　　「也是可怜，小徐死之后，他奶奶也没个人照顾，老人遭了不少罪。」

　　向珊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

　　她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浑浑噩噩地站了许久。

　　连阿姨什么时候关门的都不知道。

　　原来我还有个奶奶，不过今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也觉得一阵心痛。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向珊。」

　　向珊转头，看见了李清夏。

　　3

　　李清夏被冲过来的向珊一把攥住了手臂。

　　「你是不是和徐子祥联合起来骗我？！」

　　「他怎么可能死，他不是一向很厉害的吗？」

　　李清夏就这样任由向珊摇晃，什么也没说。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向珊的怒火逐渐熄灭。

　　李清夏拍拍向珊，说出口的话冷静而残忍。

　　「徐子祥早就死了，只不过这个消息被雪藏了五年。」

　　「你知道一个缉毒警的照片如果被公布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向珊回答，李清夏已经自顾自地揭晓答案。

　　「不仅说明他已经牺牲，还意味着他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人世了。」

　　这下不仅是向珊，连我也怔愣在原地。

　　所以我这一身的伤，都是在缉毒过程中受的吗？

　　向珊垂着头，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徐子祥，他是……被毒贩杀的吗？」

　　回去的路上，向珊比来时更为沉默。

　　空气中仿佛一直在回荡分别时李清夏的那两句话。

　　「你应该去问问你的男朋友。」

　　「你真的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一个月内，我从来没见过向珊的男朋友。

　　只知道他一直在外省忙个大项目。

　　从李清夏暗示性的话语来判断，向珊的男朋友也许藏着很多秘密。

　　向珊心不在焉地回了家。

　　打开门的一刹那，漫天的玫瑰花瓣飘飘扬扬洒落。

　　气球，玩偶，蜡烛，整个房子被打扮得浪漫至极。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抱着一束纯白玫瑰，手持戒指盒单膝跪地望着向珊：

　　「珊珊，嫁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