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驸马冷着一张脸,让我去救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我二话不说,喜服都没换,就冲去了青楼,不仅把人赎了出来,还带她回了公主府。
洞房花烛夜,我的驸马在隔壁房陪了她一整晚。
我贴心地给他俩准备了鸳鸯枕被。
人人都笑我是不可救药的恋爱脑,人人都说我这是引狼入室,可,谁是狼,还不一定呢。
1
把人接回公主府的第二天,我就被顾景毓在朝堂上参了一本。
他跟我向来不对付,没事儿都要找我三分麻烦,更何况这次确实是我有错在先。
只因被我救下的那个女子,不是旁人,而是前户部侍郎的嫡女。
前些日子,西南遭逢水患,结果朝廷运去的赈灾粮,全被换成了掺着石子沙砾的霉米,救命粮一朝变成催命符,死的人不计其数。
皇兄震怒,下令严查。
案子是顾景毓经办的。
一查之下,揪出了一串贪官污吏。
苏晚晚的爹,就是其中之一。
苏氏被抄家,以苏父为首的男丁被判流放,而苏晚晚这样的女眷则被充入了官妓。
昨夜原本应该是她的初夜竞拍大会。
结果被我搅和了。
「陛下,按照我朝律例,官妓不可赎身,长公主殿下无视律法,公然将罪臣之女带回府中,实属大逆不道,按律当罚。」
顾景毓慢悠悠地站了出来。
他这人生得极好,眉若远山,眼带桃花,哪怕是在昭狱里给人上大刑的时候,都是一副芝兰玉树,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我安安稳稳跪在地上,恋爱脑驾轻就熟:「臣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是臣妹怎忍见驸马为着苏姑娘日日寝食难安?」
满朝文武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我含情脉脉地望了人群中的周世安一眼,却只得到他脸色涨红如猴屁股地狠狠一瞪。
我黯然垂眸。
「长公主对驸马当真是情深义重。」
顾景毓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惯于在伤口上洒盐。
我与他针锋相对:「我不对驸马情深义重,难道对顾大人你情深义重吗?」
「也不是不行。」
他施施然地一笑:「至少臣不会像某些人,洞房花烛之夜,让自己的娘子去青楼救他的心上人。」
这脸打得。
呱呱响。
2
「顾大人慎言。」
跪在我旁边的苏晚晚,终于不哑巴了,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地撇清关系:「我跟周大哥清清白白,只是兄妹之情。」
「没错。」
周世安亦是冷哼一声,义正词严:「顾景毓,少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景毓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佳的笑话一般,轻声笑了,顺便瞄了我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笑我!
我牙根痒痒,很想朝着他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咬一口。
他好像笑得更欢了。
紧接着,他眉目微敛,话锋一转:「陛下,长公主有错当罚,罪臣之女苏晚晚也当被送回花楼。」
先前我被他百般刁难的时候,周世安始终一言不发,这会儿听他把苏晚晚扯了出来,却是急赤白脸地阻止:「陛下,万万不可!青楼那种地方,岂是人待的?而且,就算苏伯父有罪,但晚晚是无辜的!」
「无辜?」
顾景毓讥笑出声:「苏家贪污的民脂民膏,难道苏晚晚没有享用过吗?她身上穿的每一件绫罗绸缎,她吃的每一顿山珍海味,她花的每一两银子,都是踩着无数百姓的血泪得来的,你说她无辜?」
声声质问,如利箭一般,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我情不自禁地望向他。
他站在那儿,如孤松独立,玉山将崩,大红的大理寺卿袍服,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朗,眉目如画。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与此同时,尖锐的刺痛,却像针扎一样,从脑海深处一下蹿升而起。
我身子微晃,指尖死死掐着掌心,竭力抵挡着这股熟悉的锐痛。
顾景毓似有所觉,下意识般就想走到我身边。
我却咬着牙向一旁的周世安靠了靠。
他抬起的脚步蓦地一顿,唇角自嘲地勾起一抹弧度。
我心如刀绞,面无表情。
苏晚晚还在那儿泫然欲泣地喊冤:「我阿爹是被人冤枉的。」
可心疼坏了周世安。
但他一个人心疼也就罢了,还不忘拉上我,拼命给我使眼色,让我保下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我跪得腿疼,正打算偷偷活动活动、松快松快,可他眼瞎,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苏晚晚。
我故作委屈,替他求情:「皇兄,你就当是为了我,饶过苏姑娘吧。」
我跟皇兄一母同胞,他自小疼我,哪怕觉得周世安并非良配,却还是耐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最终给我俩赐了婚。
现在也是一样。
3
我被罚了三个月月俸。
一回到公主府,苏晚晚就款款跪在了我面前,多谢我的救命之恩。
周世安比瞧见他娘跪我都着急,忙不迭地去扶她:「地上凉,你身子虚弱,快起来。」
我强颜欢笑:「世安哥哥说得没错,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他勉强施舍了我一眼。
「我替晚晚多谢公主。」
态度不冷不热,一副死人脸。
我善解人意的让他带着苏晚晚先去休息。
他自然乐意得很。
我笑意盈盈地目送着他俩离开,转头就把桌案上的茶具哐当扫在了地上。
随着我的这个动作,先前还隐隐作痛的头颅,却是完全不疼了。
我冷冷一笑,命人重新上了茶,竭力压制着心火。
哪知不一会儿,周世安却又折返了回来。
他自然注意到地上的一片狼藉,脸色毫不掩饰地沉了下来。
我假装没看见,撑出一副惊喜的模样:「世安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是晚晚让我回来的。」
他对着我永远都是那张死了亲娘的晚娘脸:「她说昨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却因为她耽搁了,她过意不去,所以让我回来陪你。」
听听,多么伟大,多么高洁。
「晚晚妹妹真是个好人。」
我捧场地夸赞着。
他却是真情实感:「晚晚自然是好的。」
「那我们……」
我忍着恶心欲呕,暧昧地去解他的衣衫。
不出所料,他一把推开了我。
「叶蓁,我来只是不想晚晚难做,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昂着头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一只歪脖子螳螂:「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晚晚,不是你。」
我想大嘴巴抽他。
但是我不能。
至少暂且不能。
「世安哥哥,我明白的,我会等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的。」
我把一个委曲求全的恋爱脑演得炉火纯青。
周世安则心满意足地继续去当苏晚晚的舔狗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那股火,却怎么压也压不住。
去他娘的。
我骑着马,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公主府。
4
我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
微烫的温泉水轻轻包裹着我的身体,像一处温暖的巢穴,仿佛躲在里面,就能够隔绝世间的一切糟心事儿。
让人忍不住想要就这样逃避下去。
但只是想想而已。
我不会逃的。
我在窒息前,从水里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只听扑通一声,一个人影猛地跳了进来。
是顾景毓!
隔着飞溅的水花,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很凶,又好像心有余悸。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跟着你来的。」
他倒是毫不掩饰。
对着他,我实在没脾气。
「你跟踪我也就算了,你还跳下来做什么?」
我想起他刚才的举动。
他没好气:「我以为你要……」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但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在担心我。
「以为什么?」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一笑:「以为我要寻死吗?放心,我不会死的。」
该死的不是我。
不是我们。
「哦?那你之前每次为着周世安要死要活的,是在做什么?」
他毫不留情地揭我伤疤。
我无所谓,甚至还能边笑边唾弃自己:「可能是在发疯吧。」
他敛了神色,定定地看着我。
我狼狈地避过他的眼神。
「叶蓁。」
他叫我的名字:「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喜欢周世安哪点儿?」
「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吗?」
我咯咯一笑,指尖轻佻地点了点他的胸膛。
反被他抓住了皓腕。
「喜欢我不好吗?」
他轻轻一扯,把我拉进了他怀里:「论相貌、论才华、论家世,我哪里比不上他?」
「可他是状元郎啊。」
我眨了眨眼:「我喜欢状元郎。」
「我也是状元郎。」
他提醒我。
是啊。
十七岁的状元郎。
大胤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
惊才绝艳,一见倾心。
我神思有些恍惚,却被猝然而起的头痛拉回了现实。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他问我。
嗓音里浸着委屈。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天意不可违。
我嘴角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但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他说得那样认真。
我笑了。
他与我额头相抵,嗓音极轻:「叶蓁,你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好不好?」
我很想告诉他,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但说出口的却是:「可我不应该喜欢你,我应该喜欢周世安。」
是的。
应该。
天意如此。
剧情如此。
而我们都只是话本里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