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三年。
随着先遣小队在废城中搜寻物资的时候,我遇到了带着一身斑驳血迹的慕屿之。
我的前男友。
与其他或是血腥残暴见人就扑或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晃荡的丧尸同类相比,慕屿之显得要呆滞得多。
他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青灰色,高挺鼻梁上那副片刻不离的无框眼镜早已丢失,在脏腻稀疏的刘海下露出了一双狭长无神的眼睛,眼白已被血色所覆盖。
而红眼,正是丧尸最显著的标志之一。
慕屿之没有发现我们,他只是摇摇摆摆地停留在一处珠宝柜台前。
瞄了一眼破烂展柜里四处散落的金银首饰,我的嘴角不仅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怎么,现在“人尸两隔”,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死渣男倒对戒指感兴趣了?
我们曾经在一起五年,定好的婚期被他一拖再拖。
于是在末日降临前的那一个月,我下定决心向他提出分手。
我还能清晰记得当时慕屿之错愕悲伤的表情,但最后他只是紧抿着唇,垂下眼眸艰难地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我没有等到他一句挽留的话。
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慕屿之。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生活,有人问起慕屿之我就毫不客气地直接说他死了。
“反正慕大科学家整天就知道做实验,一点也不浪漫,死了就死了呗。”大家嘻嘻哈哈地安慰我,但我心里的难过,只有自己知道。
直到城中突然爆发会感染哺乳动物的未知病毒,哀嚎和鲜血遍地,人间如同炼狱一般。我茫然无措地在屋子里躲了两天,才跟着安全部队逃走。
在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现实面前,爱情似乎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结果我一语成谶——
慕屿之他真的死了。
“卫昭,还愣着干嘛?快点把那一片清理干净!”队员在后面大声催我。
丧尸虽然还勉强保留了人类的外形,但自感染病毒的那一刻起体内细胞迅速变异,早已不算是人了。一刀下去,慕屿之的头和身子分离,脖颈处只会涌出透明的黏液,一滴鲜红的血都不会溅出来。
丧尸被砍了头就会彻底死亡,我本以为我砍了那么多丧尸,心已经和刀一样冷了。
可举起的右手分明在微微颤抖。
“妈的。”我低低咒骂了一声,心软了。
趁别人没注意,我一脚踹倒呆呆的慕屿之,将他用绳捆紧丢到角落,又扯了张海报遮在他身上。
“等我回来。”尽管知道慕屿之已经听不懂了,但我还是低声对他说。
他的耳尖似乎动了动。
回到安全基地,我将搜寻到的物资全部上交,得了三个馒头和一小块野猪肉的奖励。
面有菜色的虚弱路人向我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眼神,却不敢过来抢。
他们靠在基地做些零散的活路挣一碗稀饭吊着命,而能得到奖励的,都是些身手不错,敢与丧尸拼命的人。
孰强孰弱,他们比谁都拎得清。
我回到屋中,把全部家当都装进了旅行背包里。
羽绒服和秋装各一套,已经有些卷刃的砍刀一把,一个望远镜,一个打火机,一袋食盐,够吃三天的食物和瓶装水。
这处小基地的掌权者好色且无能,靠着末日前的官威作威作福。护卫官已经蠢蠢欲动,我不想蹚浑水被人当做炮灰,早就打算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找了个借口顺利出了基地。
守门的卫兵懒洋洋地放了行,毕竟在他们看来,擅自离开基地就是找死,没有人会这么傻。
海报还摊在那里纹丝不动。慕屿之静静地躺在下面,睁着一双没有聚焦的红眼。
“慕屿之,”我一边小心戒备,一边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我要离开这里去东部基地了,你别傻乎乎躲在商场啦,去没有物资的厂房吧。”
“你以后……好自为之。”
杀了慕屿之我又做不到,只有让他自生自灭。
只是在如今这世道,这一走,就是真的永别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双眼变得又酸又涩,还是忍不住回过头。
慕屿之……居然慢吞吞地跟在我后面。
太阳自古就格外偏爱人类,不管是恶鬼还是丧尸,阴暗的生物一向不在阳光下活动,给人类留下了一小段的安全时间。眼下日头已高,慕屿之的脸色更显灰败,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一小溜青烟。
可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痛苦,依然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他不会还有意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站不住了。
想了想,我躲进了街边的一个空商铺。
不久之后,门被粗暴地撞开了。
慕屿之鼻翼翕动,似乎是闻到了我的味道,安心地停下了脚步,静静站在门口。
我:……